广寒宫的玉桂又落了一层新雪,嫦娥将《天庭晚报》摊在云母案上,指尖拂过头版那行烫金大字——“素娥临凡定星乱,天理昭彰护三界”。案头并排放着《三界时报》与《瑶池快讯》,三份报纸的头版配图如出一辙:星聚楼外的清辉里,她广袖翻飞的身影正挡在奎木狼与王勃之间,鎏金勾勒的笔触将那缕月华染得如同凝固的圣光。
“仙子,您瞧这《三界时报》,竟说您与王副院长有‘桂花树下三生约’。”玉兔捧着刚沏好的太阴泉茶,毛茸茸的耳朵气得直抖,“他们怎敢编排这种混账话!”
嫦娥轻笑一声,将茶盏推到玉兔面前:“翻到第三版看看,那里有二十八星宿联名致歉的公告。”
玉兔愤愤地翻动纸页,果然见整版刊登着角木蛟领衔署名的致歉信,墨迹里还凝着未散的星力。信中不仅为围困王勃、敖曌之事谢罪,更直言“奎宿一时糊涂,幸得嫦娥仙子点化”。最末那句“愿受天理院任何裁处,以证星宿赤诚”,字缝间似能窥见二十八星宿躬身请罪的模样。
窗外传来桂叶簌簌声,吴刚扛着玄铁斧站在阶下,斧刃上还沾着新劈的桂木屑。
“仙子,方才巡天卫来报,南天门的公告栏前围了上千仙眷,都在议论星聚楼的事。”他顿了顿,斧柄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有几个散仙嚼舌根,说您是怕王副院长出事,将来没人在天理院给您行方便……”
“吴刚。”嫦娥打断他的话,将报纸折成整齐的方块,“你劈了三千年桂树,该知道树越高,风越烈。”
她起身走到望月台,广袖在夜风中舒展如白鸟振翅。远处南天门的鎏金光芒穿透云层,隐约能听见仙人们的议论声顺着风飘来——有赞叹她“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也有窃窃私语猜度她“借机拉拢天理院”,更有甚者编造出“广寒宫私藏王勃手书”的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见过那所谓的手书用的是玉兔毛做的笔。
“您听听!”吴刚气得斧刃泛出寒光,“那几个在瑶池卖仙桃的贩子,竟说您是怕自己的案子判得太重,才故意讨好包拯!要不要我去把他们的摊子掀了?”
“掀了他们的摊子,明日《天庭晚报》就要登‘广寒宫恃强凌弱’了。”嫦娥指着天边那颗忽明忽暗的奎宿星,“你看奎木狼已在天理院外候着了,按时辰,此刻该轮到他过堂受审。”
正说着,云母案上的传讯玉符突然亮起,映出王勃的虚影。他法袍上的裂痕已用金线缝补好,手里还捏着一卷卷宗:“仙子,《天理院实录》已将星聚楼之事录入,包院长特别嘱咐,让属下给您送份副本。”
玉兔抢在嫦娥前头答话:“王副院长,您瞧见那些报纸了吗?净说些有的没的!”
王勃的虚影无奈苦笑:“属下刚从南天门过来,公告栏前的仙眷把报纸抢得只剩纸角。包院长已让刑律司去查那些造谣的散仙,按《天条·谤讪篇》,至少要罚他们去五行山扫三百年石阶。”
“不必了。”嫦娥接过玉符传来的实录副本,指尖触及卷轴的刹那,能感受到包拯题跋时注入的浩然正气,“让他们说去吧,天理院的卷宗会记得星聚楼那日的月光,记得奎木狼收起狼牙棒的瞬间,这就够了。”
王勃沉默片刻,虚影微微躬身:“仙子的胸襟,属下自愧不如。明日卯时您要到天枢殿核对供词,属下已让膳房备了您爱吃的桂花糕。”
玉符的光芒渐弱时,吴刚突然道:“您真信那些报纸说的‘主流意见’?方才我去瑶池打水,听见几个星宿的家眷在说,若不是您当年动了太阴禁术,百花羞根本不会堕入轮回,奎木狼也犯不着大闹星聚楼。”
嫦娥展开《瑶池快讯》的内页,上面刊登着太上老君的评论文章。青牛驮着的笔墨写得明白:“二十八星宿围困朝廷命官,非为百花羞,实为挑战天宪。昔年孙悟空大闹天宫,始于弼马温嫌官小;今日奎木狼聚众生事,源于对法理的轻慢。二者虽异,其心一也。”
“你看,明白事理的终究是多数。”她指着文末那句“嫦娥之举,非为私情,实为护三界法理之根基”,“太上老君修了万万年,总不会看错。”
玉兔突然指着窗外低呼:“仙子快看!”
广寒宫外的云海正在翻涌,无数荧光从三界各处升起,细看竟是亿万生灵点亮的信香。南瞻部洲的凡人为“月神娘娘主持公道”焚香,西牛贺洲的妖修感念“天理院不偏不倚”燃烛,就连北俱芦洲的蛮荒异兽,也对着月亮升起的方向叩首——它们或许不懂星聚楼的纷争,却都明白“公道”二字重逾泰山。
“你瞧,这才是真正的三界声音。”嫦娥将三份报纸叠放在案头,月光透过窗棂,在“头版头条”四个字上流淌,“报纸会泛黄,流言会消散,但今日守住的法理,会像这广寒宫的桂树,年年发新枝。”
吴刚扛着斧头转身走向桂树,玄铁与桂木相击的脆响在夜空中回荡:“那我再劈些桂木,给天理院的案台换新。”
玉兔捧着茶盏咯咯直笑:“还要刻上‘公正不阿’四个字,让那些嚼舌根的看看!”
嫦娥望着案头的《天理院实录》,指尖在“嫦娥以月华凝法,晓谕二十八星宿曰:‘法若有私,何以安三界’”这句上轻轻一点。窗外的信香连成银河,与广寒宫的清辉交相辉映,仿佛在为这句承诺,镀上一层永不褪色的光。
三更时分,瑶池方向传来钟鸣,那是《瑶池快讯》加印特刊的信号。嫦娥知道,此刻三界的每个角落,都在传诵同一句话——当法理蒙尘时,总有一束月光,会准时照亮天平的两端。而她要做的,不过是让那束光,再清亮些,再长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