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转过身时,手里多了一枚纪念馆的纪念徽章,徽章上刻着猪悟能扛钉耙的憨态。
“你可知吕不韦让你告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把徽章放在展柜上,指尖敲了敲玻璃,“他倒腾的‘天河水精’,走的是朱富贵豆腐坊底下的老河道。你把天理院的水搅浑,可不是正好让他趁乱转移赃物?”
猪悟能听得目瞪口呆,耳朵都竖成了天线。他看着“嫦娥”身后那幅“孙悟空三借芭蕉扇”的壁画,忽然觉得画里猴子的眼神,和眼前“嫦娥”的眼神莫名重合。馆外突然传来金吾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喊话:“净坛使者猪悟能,天理院包院长有令,速到公堂听审!”
“嫦娥”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随即恢复如常。她快步走到猪悟能面前,广袖拂过他腰间的钉耙挂件,指尖在他掌心飞快地写了两个字。猪悟能只觉得掌心一痒,还没看清写的什么,就听“嫦娥”低声道:“一会儿出去,只说被吕不韦灌了迷魂汤,别的什么都别认。记住,老河道的事……”
她话未说完,纪念馆的大门被猛地推开,火把的光映得满墙的展品影子乱晃。包拯黑着脸站在门口,手里的惊堂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猪悟能下意识地往“嫦娥”身后躲了躲,却见她往前一步,广袖飘飘,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英气。
“包院长深夜到访,”“嫦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广寒宫特有的清冷威严,“是要在净坛使者的纪念馆里动刑么?”
包拯的目光在“嫦娥”脸上顿了顿,又扫过猪悟能慌张的脸,沉声道:“仙子误会了。本院是来传讯猪悟能,与仙子无关。”
“与我无关?”“嫦娥”轻笑一声,抬手抚了抚云髻,那支白玉簪在火光下闪过一道奇异的金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为了见我把官司打到天理院,如今包院长说与我无关?这传出去,岂不是说我嫦娥冷血无情,见故友落难而不救?”
她的话滴水不漏,猪悟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着“嫦娥”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身段、这语气,竟和当年在花果山看孙悟空假扮观音时有些相似。金吾卫已经上前一步,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猪悟能心里七上八下,掌心还残留着刚才那两个字的余温——他悄悄摊开手,借着光亮一看,只见掌心里用指尖油彩画着两个潦草的猴毛形状。
“还愣着做什么?”“嫦娥”回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泼辣劲儿,活脱脱就是高老庄的翠兰媳妇。猪悟能心里“咚”地一声,突然想起刚才她捻袖口丝线的动作,想起她敲展柜时指关节的力道,想起她转身时衣摆带起的那股子熟悉的猴骚味……
“俺……俺跟你们走!”他猛地一拍大腿,故意把声音喊得又憨又响,“但俺老猪有言在先,俺是被吕不韦骗了!跟仙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包拯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嫦娥”,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衙役上前。猪悟能被锁链套住手腕时,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嫦娥”站在满墙的取经展品中间,素白的身影被火把照得明明灭灭。她抬手理了理广袖,指尖似乎又捻起了什么,却在金吾卫转身的瞬间,不动声色地背到了身后。
天河的水在馆外静静流淌,倒映着纪念馆里晃动的人影。猪悟能被押着走出大门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嫦娥”正对着“五指山脱困”的模型发呆,月光洒在她发间的白玉簪上,那点金芒又闪了一下,像极了孙悟空火眼金睛里跃动的火星。
他被推搡着往前走,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那假嫦娥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帮自己?掌心里那两个猴毛形状,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吕不韦、朱富贵、天理院……这盘棋里,究竟藏着多少个棋子?
纪念馆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嫦娥”的身影消失在门缝里。她转过身,走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浮雕前,看着画面里那个龇牙咧嘴的猴子,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广袖滑落,露出手腕上那截金光闪闪的猴毛护腕——刚才在猪悟能掌心写的,正是“猴子救俺”四个字,可惜这呆子只顾着慌,竟没认出来。
“呆子,这下知道俺老孙的厉害了吧?”她低声嘟囔着,指尖在雕像里猴子的脸上点了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天理院的浑水,吕不韦的算盘,还有那老包藏着的后手……这出戏,才刚刚开始呢。”
天河的风吹过纪念馆的飞檐,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未卜的棋局,奏响一曲诡谲的前奏。而那枚被蒙在鼓里的棋子猪悟能,此刻正被押往天理院的路上,浑然不知自己刚从一个局里,又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