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心中难免有些紧张,面上却依旧从容。
“包院长有所不知,草民与朱老板也算有些旧识。再者,草民在天京城内,也算是有些薄名,或许朱老板觉得草民有能力吃下这片土地吧。至于他为何急迫……”他故作沉吟,“草民猜想,许是他真的急需银钱周转。商人嘛,资金链断裂也是常有的事。”
“是吗?”包拯不置可否,目光转向旁边的衙役,“传左小右。”
此言一出,不仅吕不韦脸色微变,连王勃和敖曌都有些意外。左小右?天星建筑工坊的坊主,与此事何干?
吕不韦心中更是咯噔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常态,只是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片刻后,一个身材矮壮、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被带了进来,正是左小右。他见到堂中情形,尤其是看到吕不韦也在,顿时有些紧张,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左小右,”包拯看向他,语气平和,“本院问你,近日可曾从吕不韦手中接过什么东西?”
左小右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吕不韦。吕不韦微微摇头,眼神示意他谨慎。左小右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回……回大人,小人……小人是接过吕老板一样东西。”
“哦?何物?”
“是……是一份文书,说是……说是土地收购协议。”左小右的声音有些发颤,“吕老板说,若有天理院的人问起,便……便交给大人;若没有,就由小人保管,不可给任何人看。”
此言一出,堂中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王勃和敖曌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吕不韦不是说协议在他手中吗?怎么又给了左小右一份?
包拯的目光再次投向吕不韦,那目光比刚才更加锐利,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
“吕不韦,你作何解释?你方才呈上来的协议,又是从何而来?”
吕不韦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拱手道:“包院长明察秋毫,草民不敢隐瞒。实不相瞒,草民与朱富贵签了两份协议。”
“两份?”敖曌忍不住问道。
“正是。”吕不韦点头,“一份是草民手中这份,签的是十日前,也就是给大人看的这份。另一份……则是早些时候签的,内容略有不同。草民担心朱富贵那边有变数,也担心此事若闹大,会牵扯不清,便将另一份交给左小右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内容略有不同?”包拯追问,“何处不同?”
“不过是付款方式和交割日期有些许调整,并无大碍。”吕不韦含糊其辞,“草民此举,也是商人的谨慎之心,还望大人体谅。”
包拯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吕不韦几乎有些扛不住那目光的压力。然后,包拯缓缓靠向椅背,语气恢复了平静。
“也罢。今日之事,本院已知晓。吕不韦,你既已将协议呈上,又有左小右佐证,暂且无甚大碍。只是这土地之事,关系重大,你需从实招来——你出资支持天河喜鹊大桥建设,是否与此土地有关?”
吕不韦闻言,立刻正色道:“包大人说笑了!喜鹊大桥乃利国利民之伟业,草民作为天京城的一份子,略尽绵薄之力,乃是分内之事,岂敢与私事挂钩?草民对天起誓,出资建桥,纯粹是为了造福百姓,绝无半点私心!”他说得慷慨激昂,一脸赤诚。
包拯看着他,沉默片刻,忽然摆了摆手。
“好了,本院明白了。吕不韦,你且先回吧。但你需记住,此事尚未了结,本院日后若有需要,还会传你问话。你好自为之。”
吕不韦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放行。他连忙拱手。
“草民遵命。谢包院长,谢两位大人。”说罢,转身离去,步履间虽仍保持着镇定,但后背已隐隐渗出一层薄汗。
左小右也被允许离开,只是离开前,包拯特意叮嘱他:“你手中那份协议,暂由你保管,未经本院传唤,不可轻动。”
左小右连连称是,匆匆退下。
堂内只剩下包拯、王勃和敖曌人。
“包兄,”王勃率先开口,“你觉得这吕不韦……所言可信吗?”
包拯拿起桌上的协议,又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太快了,太顺了。朱富贵那边刚把事情捅出来,他这边就‘早有准备’,连协议都现成的。而且,为何要分两份协议?又为何偏偏在被传唤前把另一份交给左小右?这其中,必有文章。”
敖曌接口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尤其是他说尚未付款,却又急着签协议,这不像一个精明商人的做派。还有他出资建桥一事,说得冠冕堂皇,只怕未必如表面那般简单。”
包拯放下协议,目光望向窗外那片被烈日炙烤的天空,沉声道:“朱富贵、吕不韦、天河河畔的土地、喜鹊大桥……这几件事,怕是拧在一处了。这张协议,不过是个开始。吕不韦此人,心机深沉,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看来,我们要查的,不止是朱富贵的土地来源,还有这吕不韦背后的盘算。”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传下令去,密切监视吕不韦和左小右的动向。另外,派人去天河河畔,实地勘察那片土地,顺便查查朱富贵近期的银钱往来,看看他是否真的急需用钱。还有,喜鹊大桥的账目,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是!”王勃和敖曌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