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拿到洪州府阎伯屿都督的重金打赏,顿时惊呆。看着摆在面前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他着实犯起了愁。这么多银子,他如何带得走,即使带得走,带在身上,也极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对于这一点,闯荡江湖已久的他,再清楚不过。
接下来南行,他要翻越千山万岭,去那蛮荒之地交趾县看望父亲,路上遇到劫匪别说银子保不住,性命更难保得住。就在替都督办差之人宣布重赏他那一刻,他已从追到这儿来的吴子章眼中读到杀机。毕竟此番他的出现,带给吴子章这位本已胜券在握的洪州大才子冲击最大。这比当场杀了吴子章更令其难以接受。吴子章眼睛红红的,他在那堆银子面前兜兜转转几圈,就差掏出一把尖刀直接插在王勃身上。
阎都督的确老辣,他给世人展示出的是爱才之心,实际上,他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双雕。王勃若在世上此刻消失,那么《滕王阁序》就真正成为了千古绝唱,拥有他的人仅凭它就可获得巨额利益,阎都督如果把它献给上级甚至皇帝那里,说不定还会借此飞黄腾达。莫说区区的一千金,就是一万金也绝对收不到这个效果。王勃的一篇《滕王阁序》带给当地的经济利益和当地行政长官的政治利益,可是千金万银买不到的。
王勃知道,洪州府他无法再待下去了,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昨晚如果没有玉娘打掩护,并事先为他安排了另外住处,他恐怕已被猪达能那伙人所害。换了住处之后,他当晚给了堂倌六十两银子,请他次日一早前往集市上买一匹快马,一套衣服,一把扇子,扇子上还要写上几个字。他给堂倌的银子五十两用于买马,五两用于买褡裢等路上必用之物,另外五两作为给堂倌的答谢,也是“封口费”。得到银子的堂倌飞奔而去,银子能激发起的速度与激情无与伦比。次日一早,东西果然按照王勃吩咐全部置办回来。早已收拾好行装的王勃在堂倌帮助下装好银子,到了客栈之外,飞身上马,在堂倌耳边低语道:“请小哥为我保密,往京城方向该往哪边走?”
堂倌把他领出客栈向北一指说:“沿此路向北出城,一直前行。”
王勃没再多说,又丢了几块碎银给他,扬鞭告辞,沿着客栈前门大街一路向北飞奔而去。
临近中午,吴良才带着四名彪形大汉找到这家客栈,猪达能派来的杀手也随后赶到,他们本想今早把王勃杀死在温柔乡,没想到在驿馆王勃曾连续住几日的房间,只有玉娘一人在梳妆打扮,气急败坏的他们上前直接将她砍死。她手中一直攥着王勃给她的那块蜀锦帕子。
“他一直藏在蜀地,咱们往那追!”领头的那位朝几个同伙喊道。到了客栈,见到吴良等人正在盘问堂倌,他们没在此恋战,转身上马出城,向蜀地方向追去。
客栈堂倌起初挣扎几下,待一把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之上,一丝寒意顿时穿透他刚刚建起的防线,此时此刻,人的那张嘴,比任何一条水坝都容易决堤。他连忙向北一指,说:“他向京城方向跑了,要去那里花钱买个功名。”
“你说的当真?”吴良连扇了他三个嘴巴,以确认对方说话真实性,“你敢有半句虚言,我们定会给你脑袋找个新家。”
堂倌心中庆幸,他刚刚把得到的那五两银子藏好,竟来了这五名阎王。他扑通跪倒在几个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小的不敢说半句假话,刚才那个王老爷昨晚上来这里住的,是个美女给他事先定的房。今大早上他让我去集上为他买了匹快马,还带了路上吃的东西,和他得到的那些银子,沿门前大街一路向城北方向跑去,不信您去问问沿街店铺,他们一定看到有人一身白衣,骑着快马向城北飞奔而去。”
吴良抬腿一脚把堂倌踹倒,恶狠狠地说:“大爷我今天来这里请那小子去府里吃饭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讲,否则,我就宰了你。”
堂倌连忙磕头如捣蒜,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我不认识大爷你们几个!”
吴良等五人当即向店外跑去,他们飞身上马,出了驿馆院子沿街向北追去。
王勃一口气催马跑出城外,行至交叉路口,他忙下马问过往行人,问明眼前的几条路各通向何方,他接连问了几个人,在确信这些路各条通往的方向之后,他问一个正往洪州城走的路人:“去往长安的路走哪一条最近?”
那个人瞅了瞅这位文弱书生,耐心为他指点一番。王勃道谢,两个人沿相反方向走到彼此再也看不见,王勃下马在路边焦急等待了一会儿,见一行人走了过来,他急忙上前,把早已从身上脱下的那套白色衣服递给他,那个人慌忙向后躲避,王勃掏出一两银子递向他,说:“小哥,莫怕,小弟有一事相求,请你把这身上衣服挂在远处那片林子边的一棵树上,并把这把扇子丢在树根底下,然后你要快离开这条路,这两银子你去打点酒,全当酬劳。”
此时没有比银子更能证实一个陌生人的诚心诚意。小哥看了看王勃,将信将疑接过银子、衣服和扇子。见那个人一步一回头向前走远,王勃急忙调转马头向回走,重新来到那个路口,待路口没有行人再经过的时候,他急忙快马加鞭,向另一条能绕开洪州府城,可以最短距离到达豫章江渡口的小路急驰而去。他知道,后面一定有伙追赶他的人,那伙人也一定会沿途打听他的下落。只要到了渡口,搭上一条船,就会安全许多,只要再接触他的人不知道他身上带了许多银子,他就没有生命之虞。他在马上,边前行边把身上的衣服再次换了下来,并将一顶草帽戴在头上,他要让过往的路人尽量记不住他的相貌特征。银子往往是最好的杀人工具!这句话他此刻体会得尤为深刻。可是他却放弃不下这些银子,他知道父亲在交趾县过的如何艰难,他要把这些通过自己努力,光明正大挣来的银子带给父亲,让父亲在交趾的生活有些改善。他杀了人,父亲因为连坐而失去了在富庶地方为官的职位,被贬至交趾县,这个要穿越万水千山才能到达的地方,自洪州以南穷山恶水居多,而交趾这种地方,多少被贬至此处官员都已有去无回。他对不起父亲,此时他终于获得这样一个绝好的报答机会,只要他把身上的银子带到父亲身边,父亲会因有这么一个令他骄傲的儿子异常高兴,还可以把在交趾的日子彻彻底底改善一下。王勃每每想起远在交趾的父亲都会有万箭穿心的感觉,此刻却好受了一些。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千方百计把这些银子带到交趾去,不管前行之路多么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