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过得那叫一个……规律。
每天上午九点整，王丹会准时出现在布展现场，踩着高跟鞋，跟巡疆大吏似的，在一盆盆娇艳欲滴的花卉中间穿梭。
我有时候也去，主要是去感受一下“甲方爸爸”的氛围，顺便偷师学艺。
她偶尔会给我打个电话，言简意赅：
“一切正常。”
或者：
“第三区仙客来需加强补水，已安排。”
语气平稳得跟AI似的，听不出半点情绪。但我能想象出现场那帮工人被她气场压得大气不敢喘的样子。
相比之下，下午五点档的“刘晓曼每日战况播报”就显得……惊心动魄多了。
day 1：
“赵总，向您通报今日案件进展。”声音毫无波澜，跟念悼词差不多：
“主要嫌疑人张德海，因涉嫌‘指使他人从事非法拘禁、敲诈勒索’，证据链初步完整，已被邻县公安局依法刑事拘留，现羁押于邻县看守所。”
“此外，我司发出的《律师函》已于今日上午十时零三分，由德海园艺公司前台签收。截至目前，对方未做出任何正式回应，保持沉默。”
我听着，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下“刑拘”、“沉默”，心里嘀咕：装死？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day 2：
“赵总，通报进展：德海园艺公司依旧未予回应。但根据我们监测到的信息，其公司内部已有部分中层管理人员及小股东通过私人渠道向外打听消息，恐慌情绪正在蔓延。”
她顿了顿，翻了一下平板：“另外，钱先生于今日中午提供了一份新材料。证实三年前，张德海在竞标‘南都市政广场花卉布景项目’时，涉嫌与另外两家公司串通投标，相关线索及初步证据已移交警方，并补充至我方证据库。”
我笔尖一顿，串通投标？好家伙，这老王八蛋底子还真不干净！张德海的“罪状”清单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在这条信息旁边画了个大大的红色美元符号（$），这玩意儿砍价的时候绝对好使！
day 3：
“赵总，通报进展：张德海的刑事拘留期限经警方申请已获延长，德海园艺公司因无人主事，日常运营基本陷入停滞，已有三家主要供应商因担心收不到货款，暂停供货。”
刘晓曼推了推眼镜，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满意？“钱先生于傍晚时分再次提交一批证据。涉及张德海早年创业期，存在虚报注册资本、抽逃出资的行为；
我：“……”
我看着笔记本上越写越多的“罪状”，尤其是“虚报注册资本”、“抽逃出资”这些我听王丹讲过的专业名词，感觉心跳都加速了。
可奇怪的是，提供这些“弹药”的任五六和老钱本人，我却连着好几天没见着影了。
这俩人跟地鼠似的，钻出去就不知道啥时候冒头，我只能从刘晓曼的每日简报里侧面得知他俩正在外面“兴风作浪”，效率高得吓人。
但最让我心里没底的，是林九渊！
这位林家大爷，自打那天开会领了“找尽调团队”的任务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都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尽调团队找得怎么样了？靠谱不靠谱？有没有入场开始查？啥时候能出报告？
一概不知！
我这心里就跟有二十五只小猫在挠——百爪挠心！
王丹倒是稳坐钓鱼台，每次我问起，她就淡淡一句：“林九渊虽然跳脱，但正事上从不掉链子，耐心等。”
可我耐心快耗光了啊姐姐！我这等着报告去砍价呢！张德海都在局子里啃窝头了，我这大刀饥渴难耐啊！
我只能把一肚子的焦虑和期待，都发泄在那本越来越厚的“张德海罪状笔记”上。
我用红笔在各种罪名下面划线，在旁边标注：
“（砍价用）”
“（吓唬股东用）”
“（核弹级，慎用）”
……
我甚至开始自发地琢磨，怎么组合使用这些“武器”，才能打出最大伤害。
几天下来，表面风平浪静。
布展现场井然有序，甲方那边满意得不得了。
刘晓曼的汇报条理清晰，“捷报”频传。
任五六和老钱如同鬼魅，持续输出“弹药”。
只有林九渊…这个最该闹出点动静的家伙，安静得像掉进了异次元口袋。
一个星期后傍晚，就在我快要怀疑林九渊是不是被张德海余党绑去深山老林挖矿的时候，这哥们儿终于出现了。
他风尘仆仆地冲进我家，头发又变回了那个标志性的鸡窝，眼圈有点黑，但精神头亢奋得像打了鸡血。
“赵总！不负所托！”他咋咋呼呼地喊着，跟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巧U盘，啪一下拍在我手里，表情神秘兮兮：“顶尖团队，绝对专业！密码是——‘jwcjzb8’！”
我愣了一下：“啥玩意儿？”
“今晚吃饺子吧的拼音字头缩写！外加一个发！怎么样，好记吧？”他得意地挑眉。
我：“……”（行吧，这密码很林九渊。）
“就凭这里头的东西，”林九渊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干了票大的兴奋，“足够把张德海那老小子的园艺公司摇散黄了”
我接过U盘，心里有点打鼓，皱眉问：“干这活的人…嘴严实吗？别回头消息漏了。”
林九渊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放心！规矩我懂！事儿还没开始干，第一件事就是签了最高等级的保密协议，违约金高到他们下辈子都还不起！绝对可靠！”
我点点头，立刻给王丹打电话。
电话那头，王丹的声音依旧冷静：“很好，你先别轻举妄动，把资料整体浏览一遍，做好摘要。明天一早我过来，我们碰头细谈。”
挂了电话，我迫不及待地把U盘插进电脑，输入那个“今晚吃饺子吧8”的密码。
打开U盘，里面静静地躺着两个文件夹：「财务分析报告」、「资产评估与建议」。
点开一看，好家伙！不愧是顶尖团队出品！报告做得那叫一个详细，图文并茂，数据翔实，逻辑清晰，处处透着“我很贵，但我值”的气质。
「财务分析」里，先是客观（且残忍）地回顾了德海园艺的发家史，然后才是重头戏：
明面的账： 做得那叫一个漂亮，光鲜亮丽，几乎找不到毛病。（我心里冷笑：糊弄鬼呢！）
隐藏的雷： 好家伙，这才是主菜！偷漏税款（手法还挺隐蔽）、关联方巨额借贷和担保（把他小舅子的破厂子都快拖破产了）、最吓人的是还有好几笔利息高得离谱的民间高利贷！抵押物赫然就是公司的核心温室和应收账款！（这特么是饮鸩止渴啊！）
「资产」部分更绝：
存货（苗木）严重高估： 报告里直接说，账上值三百万的苗，能有一百五十万的实际价值就烧高香了，死亡率、以次充好现象严重。
固定资产虚高： 那些大棚、设备老掉牙了，折旧早就提完了，账面上还挂着不少钱。
我手里的笔都快写炸了！索性打开Excel，吭哧吭哧地把报告里的核心数据和结论往里面誊抄，做得我头晕眼花，但越做心里越亮堂——张德海的底裤，被扒得干干净净！（啊呸！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