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盟在洛渊城的商业布局日益稳固,财源广进,声名鹊起。盟内核心成员各司其职,忙碌而充实。修为突破至筑基期的老周,更是焕发了人生第二春,不仅寿元大增,精力充沛,连带着心态也年轻了不少,整日里干劲十足,将坊市秩序打理得井井有条。
然而,这份春风得意,却引来了一些别有用心的目光。
这一日,老周照例在坊市内巡视,行至西街一处相对清静的茶楼附近时,忽闻前方传来一阵女子惊慌的呼救声和几名男子的粗野呵斥。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这灵草我不卖了!”一个带着哭腔的柔弱女声响起。
“哼!由得你?说好十块灵石,灵石已付,货就得交!敢反悔?找死!”一个凶悍的男声骂道。
老周眉头一皱,快步上前,只见三名一看便是散修混混模样的炼气中期修士,正围着一个身着素白衣裙、修为仅有炼气四层的年轻女修,推推搡搡,意图抢夺她手中一株泛着微光的灵草。那女修容貌清秀,此刻梨花带雨,显得楚楚可怜,眼中满是恐惧和无助。
“住手!”老周见状,顿时怒喝一声,筑基期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坊市之内,岂容尔等放肆!”
那三名混混感受到筑基修士的威压,脸色瞬间煞白,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连忙松开手,点头哈腰道:“前辈息怒!前辈息怒!小的们…小的们只是与她做买卖,她…她反悔…”
“胡说!”那白衣女修见到老周,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躲到他身后,泣声道:“前辈明鉴!他们…他们强买强卖,那株清心草至少值三十灵石,他们只给十块,便要强抢…”
老周在黑山坊市管事日久,最见不得这种欺行霸市、欺凌弱小的行径,尤其还是欺负一个柔弱女子,顿时火冒三丈,瞪向那三名混混:“滚!再让老夫见到你们欺压他人,打断你们的腿!”
“是是是…这就滚,这就滚…”三名混混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跑了。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白衣女修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老周盈盈一拜,泪眼婆娑,我见犹怜,“小女子白芷,今日若非前辈出手,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周摆摆手,语气缓和下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白姑娘不必客气。这坊市内虽有规矩,但也难免有宵小之辈,你修为尚浅,日后还需多加小心。”
白芷抬起泪眼,感激地看着老周:“前辈说的是…只是…小女子孤身一人来此谋生,无依无靠,难免…难免受人欺侮…”说着,眼圈又红了。
老周见她模样可怜,心生恻隐,便多问了一句:“白姑娘是何处人士?来黑山坊市所为何事?”
白芷拭了拭眼泪,低声道:“小女子本是南岭城一散修,师尊早年坐化,便独自北上,听闻黑山坊市秩序井然,机会众多,便想来此寻个生计,或能拜入某个丹堂学习炼丹之术…不料刚来不久,便遇上这等事…”
她话语真诚,神情柔弱,加之容貌清秀,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与保护欲。
老周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黑山盟如今正缺人手,丹器堂也在招募学徒。姑娘若有心,或可去试试。”
白芷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真的吗?多谢前辈指点!前辈…前辈真是好人!”她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问道:“还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老周抚须一笑:“老夫周通,忝为黑山盟坊市管事之一。”
“原来是周前辈!”白芷再次恭敬行礼,“今日得遇前辈,实乃小女子之幸!”
此后数日,这名为白芷的女修,便偶遇了老周数次。有时是在坊市遇到麻烦,被老周顺手解决;有时是特意等在老周巡视的路上,送上一些自己做的简单点心或低阶灵茶表示谢意;有时则是请教一些修行或坊市规矩的问题。
她总是表现得恰到好处的感激、崇拜和一丝依赖,言语温柔,举止得体,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孤苦无依的柔弱。她从不提过分要求,只是默默关心,例如提醒老周注意休息,天气转凉多加衣物等等。
老周一生坎坷,大半辈子在底层摸爬滚打,何曾受过如此细腻温柔的对待?他虽年纪不小,但感情经历几乎一片空白。白芷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平静的心湖,荡起了层层涟漪。他渐渐习惯了这份温柔的关注,甚至开始期待与她的“偶遇”。
一来二去,老周对白芷的戒心渐渐放下,好感与日俱增,甚至生出几分怜惜与情愫。在他看来,这姑娘身世可怜,却努力上进,知恩图报,性子又温柔体贴,实在是难得。
这一日,白芷再次找到老周,神色却有些黯然忧愁。
“白姑娘,何事烦心?”老周关切地问道。
白芷眼圈微红,低声道:“周前辈…丹器堂的考核,我…我未能通过。他们说我的火系天赋不足…”她抬起头,泪光闪烁,“前辈,我…我是不是很没用?连做个学徒都不够资格…”
老周连忙安慰道:“姑娘莫要灰心,天赋一事,强求不得。或许另有他法…”
白芷却摇了摇头,声音哽咽:“或许…小女子命中注定漂泊无依吧…本想留在黑山坊市,能时常见到前辈,报答恩情…如今看来,只能另寻他处了…”说着,泪水滑落。
老周见她哭得伤心,又要离开,心中顿时一急,脱口而出:“姑娘何必离去!坊市内并非只有丹器堂一条路!你若愿意,老夫…老夫可在盟内为你寻个差事,总能安身立命!”
白芷闻言,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周,眼中充满了惊喜和感动:“前辈…前辈所言当真?小女子…小女子真的可以留下吗?”
“自然当真!”老周拍着胸脯,“包在老夫身上!”
“前辈…您对小女子实在太好了…”白芷感激涕零,忽地,她脸颊飞起两抹红晕,低下头,声如蚊蚋,“前辈如此待我…小女子无以为报…若…若前辈不嫌弃…小女子愿…愿常伴前辈左右,侍奉前辈…”
这话已近乎表白。老周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老脸一热,心跳加速。看着眼前娇羞可人的女子,他心中那份朦胧的好感瞬间清晰起来,一股巨大的喜悦和冲动涌上心头。
他一生孤独,如今修为有成,地位尊崇,若真能得此佳偶,晚年有伴,岂非美事一桩?
冲动之下,老周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好…若得姑娘相伴,是老夫之福!”
白芷顿时破涕为笑,脸上红霞更盛,娇羞万分。
数日后,老周果真在内务堂为白芷安排了一个清闲的文职工作。两人关系迅速升温,出双入对,虽未明言,但盟内不少人已看出端倪,纷纷向老周道贺。老周也沉浸在这段突如其来的黄昏恋中,颇为自得。
又过半月,白芷找到老周,神情却有些忐忑不安。
“周大哥,”她已改了称呼,忧心忡忡道,“我…我家中传来讯息,说我母亲旧疾复发,急需一大笔灵石购买丹药救治…可我…我积蓄微薄,实在无力承担…”
老周正沉浸在柔情蜜意中,闻言立刻道:“需要多少灵石?老夫这里有!”
白芷犹豫道:“需…需五百下品灵石…数目不小,我…”
“无妨!”老周大手一挥,当即取出五百灵石给她,“救人要紧,快拿去!”
白芷接过灵石,感激不尽:“周大哥…你…你对我太好了!此恩此情,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她咬了咬唇,似下定决心般,低声道:“周大哥,我…我愿与你结为道侣,此生不离不弃!只是…按我家乡规矩,需…需先订下名分,宴请几位亲友见证,方算礼成…不知…”
老周正在兴头上,又被情爱冲昏头脑,觉得此举正合心意,既可定下名分,又全了女方面子,便爽快答应:“理应如此!此事便依你家乡规矩办!”
于是,在老周出资操办下,一场小范围的订婚宴在一家酒楼包厢内举行。白芷请来了家中两位叔伯和一位闺中密友作陪。宴席上,推杯换盏,气氛热烈。老周被灌了不少灵酒,心情畅快,对未来充满憧憬。
宴席散去,老周已微醺。白芷搀扶着他,回到了老周在坊市内的居所。
翌日清晨,老周从宿醉中醒来,却发现身旁空空如也。他正疑惑间,房门被猛地推开!
只见白芷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哭哭啼啼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昨日宴席上那两位面色铁青的“叔伯”!
“周通!你这老匹夫!畜生!”其中一位“叔伯”指着老周鼻子破口大骂,“我侄女好心与你订婚,你竟趁她酒醉,行那苟且之事!坏她清白!你…你枉为筑基前辈!”
老周如遭雷击,瞬间酒醒,懵在当场:“什…什么?我…我没有!昨夜我醉得不省人事,何事都记不得了!”
“还敢狡辩!”另一“叔伯”怒吼,“证据确凿!你看这是什么!”他猛地掀开床榻一角,露出一块染着点点落红的白绢!
白芷哭得更大声,扑到床上,泣不成声:“周大哥…你…你怎能如此对我…我今后还如何做人啊…”
老周脑袋嗡嗡作响,看着那刺目的落红和白芷悲痛欲绝的样子,一时竟也恍惚起来,难道…自己昨夜真的醉后乱性,做了糊涂事?
“周通!”为首的叔伯恶狠狠地盯着他,“事已至此,你说怎么办吧!我白家虽是小门小户,却也容不得女儿受此奇耻大辱!”
老周心乱如麻,又愧又急,连忙道:“诸位息怒!是…是周某之过!周某愿负全责!我…我即刻明媒正娶白芷!绝不负她!”
“娶?”那“叔伯”冷笑一声,“说得轻巧!你玷污我侄女清白,岂是娶过门就能了结的?此事若传扬出去,我白家颜面何存?我侄女日后如何在修行界立足?”
老周一愣:“那…那依诸位之见…”
“简单!”另一“叔伯”接口,“要么,你现下立刻拿出五万灵石,作为补偿,并发下心魔誓,永不将此事外传!我们便带芷儿远走他乡,此事作罢!”
“要么,”他语气转冷,“我们便将此事上告天婚律与黑山盟盟主,请他老人家主持公道!看看盟内长老做出如此丑事,该如何处置!到时,看你还有何颜面担任管事之职!”
五万灵石!还要上告天婚律和惊动盟主?!
老周闻言,顿时冷汗直流。他虽有些积蓄,但五万灵石对他而言也是巨款!更重要的是,此事若闹大,他老脸丢尽,受到天婚律处罚是小,损了黑山盟声誉,盟主震怒,他这管事之位定然不保!甚至可能被重罚!
他此刻已完全乱了方寸,又自觉理亏,只想尽快平息事端,保住颜面和职位。
“别上告天婚律!别惊动盟主!”老周急忙道,“灵石…灵石我给!我给!”
他颤抖着取出几乎是自己大半生的积蓄,凑足五万灵石,交给对方,并当场发下心魔誓。
那两名叔伯清点灵石,满意地点点头,脸色稍霁。
“哼!算你识相!此事就此了结!你好自为之!”两人收起灵石,拉起仍在哭泣的白芷,迅速离去,仿佛生怕老周反悔。
屋内,只剩下老周一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那块刺眼的白绢,心中充满了悔恨、羞愧和巨大的失落。
他万万没想到,一段自以为的美好姻缘,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自己一生谨慎,临老却栽在一个女修手里,赔上了大半积蓄和尊严。
此事,他不敢声张,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终日郁郁寡欢,工作时也时常走神,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