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破罐破摔的念头,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这顿饭一看就贵得离谱,已经这样了,还不如先填饱肚子!不然亏大了!
想到这里,她也渐渐放开了,不再去看张申祥阴沉的脸色,学着江焱的样子,开始专注地对付起面前这些她从未吃过的美味佳肴。
张申祥味同嚼蜡地随便吃了几口面前的菜,便重重地放下了筷子。
他实在没胃口,更没心情。
他就那么阴森着脸,目光像毒蛇一样,冷冷地在这对吃得正欢的“兄妹”之间来回扫视,耐心在一点点被消耗殆尽。
终于,江焱满足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动作夸张地靠在椅背上,拍了拍自己丝毫看不出变化的肚子。
桌上的菜肴已经被消灭得七七八八,尤其是那些硬菜,基本都进了他和贺苗苗的肚子。
他拿起精致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先是侧头问身边的贺苗苗,语气温和:“吃饱了吗?苗苗。”
贺苗苗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声说:“嗯,饱了,很饱了。”
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撑的一顿饭。
得到肯定答复后,江焱仿佛刚想起今天还有正事似的。
他将目光转向对面几乎要石化的张申祥,脸上挂着吃饱喝足后的慵懒笑容,语气轻松地打趣道:
“张副局长,您这就吃饱了?胃口也太小了点儿吧?”
“看来我确实点多了‘一点点’,真是浪费了,不好意思啊。”
张申祥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跳动。
他看着满桌的狼藉和江焱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
“既然……你们都吃饱了……那现在,总可以谈、正、事、了、吧?!”
江焱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贺苗苗立刻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双手紧张地交叠放在膝盖上,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认真起来。
张申祥见对方终于肯进入主题,强压下对这顿天价午餐的心疼和不满。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迅速切换出一副沉痛而又诚恳的表情。
看向贺苗苗,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长辈的关怀和上位者的无奈:
“贺苗苗同学,今天约你见面,主要是想替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张海涛,郑重地向你道个歉。”
他微微叹了口气,显得十分痛心。
“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对!他也是一时糊涂,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才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贺苗苗的反应,话语里充满了暗示和开脱:
“他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这次如果真的留下案底,他这一辈子可就真的毁了啊!”
“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我代表我们全家,再次向你表示最深的歉意。”
“你看……能不能看在他是初犯,也是一时冲动的份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原谅他这一次?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也会严加管教!”
不得不承认,张申祥能坐到这个位置,确实成了精。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放低了姿态道歉,又巧妙地将“故意伤害”淡化为“一时糊涂”,还打出了“前途尽毁”的感情牌。
贺苗苗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听着一位教育局副局长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
心里原本坚定的念头果然开始动摇了,甚至觉得对方说得有点道理。
她眼神里出现了犹豫和挣扎,似乎真的在考虑是否要答应不再追究。
然而,就在贺苗苗即将被说动,张申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时——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刚才还懒洋洋的江焱,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拍桌子!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杯盘都跳了一下!
下一秒,他竟然像是喝醉了酒耍酒疯一样,一脚踩上了椅子,接着另一只脚直接踏上了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
昂贵的餐具被他踩得哐当作响,残留的酱汁沾污了桌布。
他居高临下地指着被这突如其来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张申祥,破口大骂,声音洪亮得几乎能掀翻屋顶:
“放你娘的狗屁!一时糊涂?道个歉就完了?!”
“张副局长!你侄子那叫一时糊涂吗?那他妈是杀人未遂!”
“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贺苗苗现在就不是坐在这里吃饭,而是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了!”
“你知道吗?就凭这个,关他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
“你上下嘴唇一碰,一句‘年轻’、‘糊涂’、‘道歉’,就想把这么严重的罪行轻轻揭过?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你觉得我们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站在餐桌上,气势汹汹,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张申祥脸上,哪还有半分刚才吃饭时的慵懒和之前身为老师的斯文?
贺苗苗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转变吓得浑身一哆嗦,小脸瞬间煞白,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才没惊叫出声。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桌上、情绪激动、言语粗鄙的江焱,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张申祥更是被这阵仗搞得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僵在了椅子上,脸上的诚恳表情彻底碎裂,只剩下震惊和措手不及。
他官场沉浮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种谈判方式?
——简直是流氓行径!
他花了足足十几秒才勉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但他毕竟老谋深算,知道对方是在故意发作,强忍着掀桌子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试图重新拉回节奏:“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焱听到他这话,像是变脸一样,脸上的怒容瞬间收敛了不少,但依旧站在桌上,抱着胳膊,用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不想怎么样!”
“不过你侄子差点害死我妹妹,光道歉有什么用?精神损失费总得赔点吧?不然我妹妹这惊吓不是白受了?”
听到只是要钱,张申祥心里反而稍稍松了口气。
钱能解决的问题,在他看来都不是大问题。
他立刻追问:“你要多少?”
江焱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在张申祥面前晃了晃。
张申祥皱了皱眉:“五万?”
这个数字在他看来,解决这种“小事”应该足够了。
“五万?!”
江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立刻又换上一副怒容,站在桌上指着张申祥的鼻子骂道:“五万?你打发叫花子呢?!”
“老子今天这顿饭都不止五万!你侄子的前程就值五万?”
“啊?!”
此刻的他,活脱脱是一个嚣张跋扈的社会流氓,哪里还有半点人民教师的样子?
但他骂的话却又让人无法反驳——确实,光是他吃的这顿午餐,价值就远远超过了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