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里的灯笼晃着暖光,却照不进益民商行后院柴房的阴暗。
沈青梧让人把影绑在墙角的木柱上,麻绳勒得他手腕发红,胳膊上的枪伤还在渗血,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迹。
顾晏辰提着油灯进来,灯芯“噼啪”炸了个火星,光影落在影的刀疤上,更显狰狞。
“把他的刀收起来。”沈青梧指了指影脚边的樱花短刀,阿明立刻上前捡起,刀柄上的樱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刀是武藤的信物,留着既是证据,也是牵制。
影抬眼扫过几人,嘴角挂着冷笑,声音沙哑:“你们以为把我关在这里,就能问出东西?武藤大人只要发现我没回去,不出三日,就能把这商行翻过来。”
“那你倒是说说,武藤会怎么找你?”沈青梧蹲下身,与他平视,油灯的光映在她眼底,没半分温度,“是派黑西装来搜租界,还是让领事馆的人跟巡捕施压?你该清楚,租界不是日军的地盘,武藤敢这么明目张胆,只会暴露他的走私窝点。”
这话让影的眼神顿了顿,却依旧嘴硬:“武藤大人自有办法,不用你们操心。”
顾晏辰走到他身边,指尖敲了敲木柱,语气沉得像锤:“我们没兴趣跟你耗。正月二十三沈记商船的鸦片,除了你,还有谁在护送?船上除了鸦片,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比如给日军的物资?”
影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别过脸,不再说话。
阿坤见状,上前一步,斧头柄抵在他的伤口旁:“别给脸不要脸!阿青姐好声好气问你,你要是不说,我这斧头柄,可没那么轻。”
伤口被抵住的痛感传来,影额角冒了汗,却还是咬着牙:“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杀你们,不管商船的事!”
沈青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开口:“你不是日本人吧?”
影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戳中了隐秘,抬头瞪着她:“你胡说什么!”
“你的汉语里,没有日式口音,刚才喊‘武藤大人’时,语气里只有敬畏,没有归属感。”
沈青梧缓缓起身,语气笃定,“还有你脸上的刀疤,是被中国的菜刀划的——日式刀伤是斜直的,而你的疤,边缘参差不齐,明显是情急之下被家用菜刀砍的。你替武藤做事,根本不是为了效忠,是为了还债,或者……救人?”
影的呼吸瞬间乱了,握着拳头的手青筋暴起,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狠厉,多了几分慌乱。
沈青梧知道,自己猜对了——影的软肋,不是武藤的威胁,是藏在背后的人或事。
“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沈青梧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武藤用鸦片害中国人,你帮他,就是在助纣为虐。
但如果你肯说,我们不仅能帮你切断和武藤的联系,还能救你想救的人——前提是,你得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影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肩膀微微颤抖。
油灯的光晃着,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忽大忽小,像困在笼里的兽。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松口时,他突然抬起头,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狠厉,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别想挑拨我和武藤大人的关系!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杀了我吧!”
阿坤气得就要动手,沈青梧抬手拦住了他:“别冲动。”
她看向影,知道再审下去也没用——影被武藤拿捏得太紧,要么是怕家人出事,要么是被灌了迷魂汤,短时间内根本不会松口。
“把他看好,别让他自杀,也别让他跑了。”沈青梧对阿明说,“每天只给一碗水,饿他两天,或许他会想明白。”
阿明应了声,握紧了手里的樱花短刀:“阿青姐放心,我寸步不离守着。”
几人走出柴房,顾晏辰皱着眉:“就这么把他关着?万一武藤真的派人来搜,我们藏不住他。”
“藏不住,就不用藏。”沈青梧靠在院墙上,望着弄堂里的夜色,“武藤要是敢派人大张旗鼓来搜,正好让巡捕和租界的人看看,他的杀手藏在我们商行——到时候,舆论只会偏向我们,武藤反而会投鼠忌器。”
顾晏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想借租界的势力,牵制武藤?”
“是。”沈青梧点头,“我们现在人手不够,硬碰硬不是对手,只能借势。而且,饿影两天,不仅是多。”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响,阿坤立刻摸出斧头,警惕地看向门口:“谁?”
“是我,林叔的手下。”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青帮的人。阿坤打开门,那人递过来一个信封:“林叔从香港寄来的,说让阿青姐亲自看,里面有关于沈记商船的消息。”
沈青梧接过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沈记商船正月二十三的航线,除了十六铺到长崎,中途会在吴淞口停留半个时辰,接日军的联络官;武藤已安排三名忍者,协助影护送,务必小心。
“吴淞口停留,接联络官?”顾晏辰凑过来看了纸条,脸色凝重,“这么说,船上不仅有鸦片,还有日军的人——截货的时候,难度会更大。”
沈青梧攥紧纸条,指尖泛白。原本以为只是截鸦片,没想到还会遇到日军联络官,甚至有忍者协助——武藤这次,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正月二十三的截货,必须成功。
“把纸条收好,别丢了。”沈青梧把纸条放进内袋,“明天一早,我去军统的联络点,把这个消息告诉鬼手,让他调整截货计划——多了三名忍者,我们得再多准备些武器,还有,让阿明盯紧影,别让他趁乱传递消息。”
“好。”顾晏辰应了声,“我今晚再去药铺一趟,跟陈老板借些炸药,截货的时候,或许能用上。”
几人分工完毕,夜色已深,弄堂里的灯笼渐渐灭了,只剩益民商行的一盏灯还亮着。沈青梧站在窗前,望着柴房的方向,心里清楚——接下来的几天,会比之前更难,武藤的反扑、影的顽抗、截货的风险,每一步都不能错。
但她没有丝毫退缩。沈家满门的血海深仇,武藤走私鸦片害的中国人,还有系统里未完成的主线任务,都在推着她往前走。她抬手摸了摸内袋里的“杜”字玉佩,指尖传来玉佩的凉意,也传来一股力量——不管前路多险,她都要走下去,直到断了武藤的鸦片路,为沈家报仇。
柴房里,影靠在木柱上,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眼底却藏着一丝算计。
他悄悄动了动手腕,麻绳的缝隙里,藏着一根细小的铁丝——那是他藏在和服夹层里的,只要再等几个时辰,等守在外面的阿明放松警惕,他就能解开绳子,不仅要跑出去,还要把沈青梧他们截货的计划,告诉武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