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落霞山脉在半日阴云笼罩后,飘飘扬扬的落起雪来。
从雁回关起,越往北,雪便越大。
拒北城内外银装素裹,北风呼啸。
人们大多躲在家里开始生火取暖,街道上罕见人影。
而前城各大营,依旧热火朝天。
昨夜血骑,猛虎两营出征,至今未还。
此时,辎重营便开始发挥他们的作用,他们须以最快的速度,把粮草送过去。
好在只是关内作战,就算是猛虎营,也只是紧贴着风雷关固守。
因此,辎重营只须沿着血骑营的行军路线,很安全便能把粮草运送过去。
随着运粮队开拔,拒北城南门大开。
徐旄书缩着脖子跟在队伍中,手扶着运粮的板车,等出了城,若是陷了车,或者牲畜拉不动了,就需要像他这样的罪人,运石填土推车。
是运粮队中最苦最累的一群人。
平时动作稍慢,便会被监军轻则打骂,重则关禁闭。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
徐旄书循声望去,只见被他查封了的南雁楼今日重新开业。
大门两侧各架着两根大竹筒,‘嘭嘭’的巨响声便是由此而来。烟雾腾腾,又喜气洋洋。
徐旄书想片刻,终于记起这好像是从大炎王朝传过来的习俗。
名曰:爆竹。
逢年过节,婚丧嫁娶都会燃放。
南雁楼重开,于乔松年而言,显然是一件大喜事。
徐旄书朝南雁楼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结果被监军看在眼里,又挨了一顿鞭子。
而此刻,徐砚霜才刚醒过来不久,一扫往日疲累,坐在桌边吃着府中厨娘做的北地小菜。
屋里炭炉燃的很旺,温暖如春。
寒露侧身坐着,手肘压着桌子,手掌支着半边脸颊,兴致勃勃的看着徐砚霜温文尔雅的吃东西。
半晌,徐砚霜终于受不了了,开口道:“你总盯着我看什么?”
“唉!”寒露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幽幽道:“也不知道小姐这一头秀发,什么时候才能长回来。”
徐砚霜白了她一眼:“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记得遵医嘱用药。”
闻言,寒露神然一黯。
段广生开的可是十副药,可惜其他姐妹们再也用不上了。
徐砚霜见状,不由握了握拳。
随即岔开话题:“说说吧,我睡觉的这段时间,战事如何?”
“战事稳妥,瓮中捉鳖,自然不会有意外。倒是帝都方向传来了两个消息...”寒露脸色阴晴不定:“小姐,您想先听哪个。”
“去,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了,快说。”
寒露哦了一声,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小姐,我不就想让您放松一些,等会别太惊讶。
“嗯,第一条,刚刚收到消息,户部调集的第一批粮饷,已从帝都出发,不日抵达。”
“嗯。”徐砚霜点点头。
在陈夙宵决定与北狄开战之前,光是抄家就搜罗了不少财富。
更何况,还刚好碰上秋税补充。
此一役,粮饷当是少不了她的。
“还有呢?”
寒露脸色怪异,掀起眼皮悄悄打量了一眼徐砚霜,才弱弱道:“掌事嬷嬷的身份暴露了。”
“就这?”徐砚霜笑着摇摇头。
皇宫大内,尽在陈夙宵眼皮子底下。
自从领了虎符,带着人出征北地,她留在宫中的老底,只怕早就被陈夙宵查了个底朝天。
“不,还有。”寒露迟疑着:“陛下特意差人送了消息给嬷嬷,说,说...陈知微可能...还活着。”
砰!
徐砚霜一掌按在饭桌上,顿时碗盏飞溅,满桌狼藉。
寒露脸色微变,暗叹一声,我就知道。
徐砚霜呆愣半晌,缓缓起身,看向寒露,道:“你说什么?”
“贤王,陈知微,可能还活着。”
寒露刻意的断句,又重复了一遍。
顿时,徐砚霜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有如惊涛骇浪。
寒露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陛下交代,务必小心应对。”
徐砚霜闻言,蓦地长出一口气,缓缓坐了回去,目光落在一片狼藉的饭桌上,开口说道:
“让人收拾一下。”
寒露眨了眨眼:“就,就这?”
“那你还想怎样?”徐砚霜抬起头,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寒露抬手在脖子上比划着:“想办法,找到他,杀了他。”
“或者...您还想和他...”
寒露左右手握拳抵在一起,两根大拇指,一上一下的挑逗着。
徐砚霜气急,起身就要去揪寒露的耳朵。
“小姐,不要!”
寒露嘻嘻一笑,闪身便躲。
两人一追一逃,笑闹了好半晌,才在寒露的求饶声中停了下来。
徐砚霜得意洋洋,坐回到桌边,端起热茶轻轻吹着。
寒露趁机凑到近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您到底怎么想的?”
“自然是,找到他,杀了他。”
嘶!
寒露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曾经,小姐爱的死去活来,为了他敢顶撞天威。
如今一朝不爱,竟是弃之如敝履。
“小姐,您真的要杀了他啊?”
“不杀,不足以平胸中之恨!!”
寒露又被惊住了,摇摇头,无论如何是体会不到徐砚霜的心路历程。
“报!”
一名信使飞奔而来。
“禀大将军,辎重营运粮队遇袭!”
徐砚霜蹙眉,起身问道:“北蛮子干的?”
“不是。”信使顿了顿,犹豫着说道:“据前方传回来的消息,说...说是被两个人袭击了。”
“两个人?”
徐砚霜,寒露对视一眼,无不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是,消息是这么说的。”
“那,损失如何?”
信使单膝跪在地上,如芒在背,迟疑着说道:“运粮队的监军死了,还有个人被劫走了。”
“快说,是谁被劫走了。”
徐砚霜心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厉声喝问。
信使显然是知道些内幕的,结结巴巴说道:“辎重营核对了名册,是刚被送进去的徐,徐旄书被人劫走了。”
闻言,徐砚霜沉默片刻,朝那人挥挥手。
“你先下去吧,有消息再报。”
信使行礼退下。
寒露忧心道:“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徐砚霜咬着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传令,出动暗狼卫,全城搜捕。”
“传令,巡城司加强巡查,严加防犯,无论出入城,皆需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