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的门轻轻合上,将清晨的微凉和外界所有的纷扰暂时隔绝。室内,阳光透过窗棂,形成一道道光柱,照亮空气中缓缓飞舞的尘埃,静谧而温暖。
顾屿的行李袋还孤零零地躺在门边,但他似乎完全忘了它的存在。他的目光依旧胶着在苏晚意脸上,捧着她脸颊的手未曾松开,指尖轻柔地摩挲着她微凉的皮肤,仿佛在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真的没事吗?”他低声又问了一遍,眼神锐利地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我走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他虽然急着赶回,但母亲的手段他多少了解,绝不会仅仅打一个电话给他就罢休。
苏晚意的心轻轻一颤,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目光。律师来访的那一幕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脑海,那些公式化的话语和那份沉重的文件夹带来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但当她迎上顾屿那双盛满担忧和不容置疑的坚定的眼睛时,到嘴边的搪塞又被咽了回去。隐瞒和独自承受,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反而可能造成更深的隔阂。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昨天下午……你母亲委托的两位律师来过。”
她能感觉到顾屿捧着她脸的手瞬间收紧了几分,眼底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虽然极快被压下,但她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们说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
“没说什么特别的,”苏晚意垂下眼帘,轻声道,“就是……给了我一张名片,还有一些……关于你们公司的资料。”她省略了那些“理性判断”、“情感冲动”之类的具体措辞,也不想提及那份被拒绝的文件夹和那句“力所能及的帮助”。
顾屿的眉头紧紧蹙起,下颌线绷得僵硬。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两位律师是用怎样一种冰冷而居高临下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说着怎样伤人的话。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刺痛,既愤怒于母亲的做法,又心疼她独自面对这一切。
“晚意,对不起……”他再次道歉,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和无力感,“我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
“没关系,”苏晚意抬起头,打断他的自责,甚至努力弯了弯嘴角,“我真的没事。他们……很‘专业’,也很‘客气’。”她特意强调了这两个词,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却也表明她并未被轻易击垮。
顾屿深深地看着她,看到她苍白脸上努力维持的镇定,看到她眼底深处那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受伤和倔强。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柔又酸涩的手紧紧握住。
他没有再追问细节,那只会让她再次经历不快。他只是再次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不再像刚才那样急切用力,而是充满了珍视和抚慰。
“都过去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坚定而温柔,“我回来了,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打扰你。”
苏晚意将脸埋在他胸前,轻轻点了点头。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在电脑上搜索他公司信息看到那些令人瞠目的数字和头衔时的震撼,也没有告诉他她开始尝试学习那些陌生领域知识时的笨拙和决心。那些是她自己的挣扎和成长,或许,还不是分享的时候。
此刻,她只需要这个拥抱,这份真实的存在感。
阳光静静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暖而安详。
过了一会儿,顾屿才松开她,目光落在柜台旁泼洒的茶渍和倒下的茶杯上。“这是?”
苏晚意脸颊微热:“刚才……不小心碰倒了。”
顾屿了然,定然是她看到自己时太过激动。他低笑一声,语气轻松了些:“看来我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苏老板品茗了。”
被他这么一打趣,苏晚意脸上的热度更甚,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却波光流转,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娇憨。
顾屿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低头,快速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一触即分,却带着无尽的思念和温情。
苏晚意惊得捂住嘴,脸颊红透,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生怕被人看见。
“没人。”顾屿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心情似乎明朗了许多。他挽起袖子,很自然地拿起抹布去清理那摊茶渍,动作流畅,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苏晚意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看着他挽起袖子露出的结实小臂,看着他细心擦拭桌面的侧脸,心中那股冰冷的寒意终于被彻底驱散,被一种巨大的、安稳的暖意所取代。
风雨或许还会来,但至少此刻,他们在一起。
顾屿清理完桌子,又去将她那只倒下的茶杯洗净放好。然后,他提起门边的行李袋,看向苏晚意:“我先回民宿放一下东西,洗个澡换身衣服,这一身风尘仆仆的。”
“好。”苏晚意点点头。
顾屿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温柔而专注:“等我回来。中午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都可以。”苏晚意轻声说。
顾屿笑了笑,这才推门出去。阳光再次涌入,又随着门的合上而被收敛。
书店里重新剩下苏晚意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顾屿挺拔的身影穿过阳光洒落的巷子,步伐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刚才被他吻过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脸颊上的红晕未退,心底却一片澄明安宁。
她转身,目光扫过整洁的书店,扫过窗外明媚的阳光,最后落在电脑屏幕上。
她走过去,坐下,点开那个尚未完成的文化分享大纲。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然后重新开始专注地敲击起来。
思路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流畅。
因为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她不再是独自一人。他们有着共同的温暖,也有着未言的默契,去面对一切。
阳光正好,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