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像只受惊的兔子,一头扎进乱葬岗深处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中,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喉咙。她蜷缩着身体,尽可能压低呼吸,耳朵却竖得老高,紧张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杂乱的脚步声和隐约的人声由远及近,似乎停在了刚才雷击发生的地方。
“……人呢?刚才明明看到这边有动静!”
“这树……怎么被劈成这样?!”
“快看!那里躺着个人!”
一阵骚动传来。林小满屏住呼吸,透过草叶的缝隙,隐约能看到几个穿着皂隶服饰的官差身影,正围在那个被雷劈晕的灰衣人旁边。
“还有气!伤得不轻!”
“抬走!带回衙门!”
“仔细搜查四周!看看还有没有同党!”
林小满心里一紧,把头埋得更低。官差来了!虽然他们是来查案的,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和状态,被抓住恐怕百口莫辩,说不定直接被当成凶手同党或者妖孽给处置了!
她听到官差们在那片空地上搜索了片刻,似乎没有发现更多线索,骂骂咧咧地抬着那个灰衣人逐渐远去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林小满才敢大口喘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好险!
她瘫坐在草丛里,感觉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又被抽空了。危机暂时解除,但压力更大了。官府已经介入,王员外府那边肯定也得到了消息,这潭水越来越浑了。
她必须加快速度!
“周管家……王员外府……”林小满喃喃自语,大脑飞速运转。直接去王员外府对质?那是找死。她现在需要的是更确凿的证据,能钉死周管家,甚至牵扯出王员外的证据!
那个灰衣人只是执行者,周管家才是关键。如果能找到周管家与张秀才之死直接相关的物证,或者……能逼得周管家自己露出马脚?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
既然“反向预言”可以用来“钓鱼”,那能不能用来……“诈胡”?
就像在牌桌上,明明牌不好,但通过虚张声势,吓唬对手,让他自己犯错?
周管家现在肯定如同惊弓之鸟。灰衣人失手被擒(虽然是被雷劈的),现场还被官差搜查过。他一定在担心事情败露。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知情者”,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点破他的罪行,他会不会惊慌失措,自己跳出来?
这个想法很冒险。周管家能做到大管家,肯定不是易与之辈。但林小满现在别无选择,她必须利用信息差和系统能力的诡异,打一个心理战!
她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传话”方式,既能引起周管家的恐慌,又不会直接暴露自己。
怎么传话?托梦?写匿名信?都不靠谱。
或许……可以借助一下这乱葬岗的“地利”?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她挣扎着爬起来,重新收集了一些干燥的树枝和枯草,在那块最大的岩石后面,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堆成了一个小堆。然后,她找来两块燧石(这也是之前用“反向预言”“祝福”自己找不到才找到的),费力地敲打起来。
火星溅落在干草上,冒起一缕青烟,终于,一小簇火苗蹿了起来。
林小满小心地护着火苗,让它慢慢引燃树枝。一小堆篝火,在暮色渐沉的乱葬岗上,微弱地燃烧起来。
火光跳跃,映照着她苍白而坚定的脸,也在这片死寂之地投下摇曳诡异的影子。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篝火旁,面对着王员外府的大致方向(根据原主模糊的记忆和灰衣人供述推测),清了清嗓子。
她没有大声喊叫,而是用一种低沉、缓慢、仿佛带着某种空灵回响的语调,开始她的“表演”。她刻意压低了声线,让声音听起来不像她自己,更像是一种来自幽冥的絮语:
“周……管……家……”
声音在火光和暮色的衬托下,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
“你……做……过……的……事……瞒……得……过……人……眼……瞒……不……过……天……眼……”
“张秀才……在……下……面……等……着……你……呢……”
“他……笑……着……说……你……肯……定……不……敢……来……见……他……”
她将关键信息——“张秀才”、“笑”——都嵌入了话语中,并且再次使用了“反向预言”的技巧!她说“你肯定不敢来”,按照规则,周管家很可能反而会产生强烈的、想要一探究竟或者消除威胁的冲动!
说完这几句,她立刻闭嘴,迅速躲回到岩石的阴影里,屏住呼吸,紧张地观察着篝火照耀范围之外的黑暗。
她在赌!赌周管家因为做贼心虚,会对乱葬岗的动静格外关注!赌他听到这诡异的声音和指向性极强的暗示后,会心神大乱!赌那“反向预言”会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朝她希望的方向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篝火噼啪作响,四周只有风声。
林小满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失败了吗?周管家没那么容易上当?或者,他根本就没听到?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收拾东西换个地方躲藏时——
一阵极其轻微、但确实存在的脚步声,从乱葬岗边缘的树林方向传来!
那脚步声很慢,很轻,带着明显的迟疑和恐惧,正小心翼翼地朝着篝火的方向靠近!
林小满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真的来了!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眼睛死死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长衫的、微微佝偻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逐渐显露出轮廓。他走得很慢,一步三回头,手里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警惕地四下张望。
借着跳跃的篝火光芒,林小满勉强看清了来人的脸——一个大约五十岁上下、面容精瘦、眼神闪烁不定、此刻写满了惊疑和恐慌的男人!
正是王员外府的大管家,周福!
他果然被“诈”出来了!
林小满强忍着冲出去质问的冲动,继续潜伏在暗处,观察着周管家的一举一动。她现在需要的是证据,或者让他自己说出更多!
周管家站在篝火几步之外,不敢再靠近。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看着那堆兀自燃烧的火焰,以及火焰后方那片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暗,颤声问道:
“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给……给我出来!”
黑暗中,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回应他。
林小满捏着嗓子,用那空洞的声线,再次幽幽开口:
“周福……你……怕……了……?”
周管家浑身一颤,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摔倒。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声音都变了调:“你……你到底是谁?!张秀才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死……人……不……会……说……话……” 林小满重复着他的话,语气带着一丝诡异的嘲弄,“……但……他……会……笑……啊……”
“笑”字一出,周管家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仿佛被戳中了最恐惧的神经!
“你……你怎么知道……不!不可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眼神涣散,喃喃自语,“那‘醉芙蓉’……明明……明明应该让他死得无声无息……怎么会笑……怎么会……”
醉芙蓉!
林小满瞳孔一缩!是那种“笑毒”的名字!
她终于得到了关键信息!毒药名称!这下,证据链就更完整了!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用语言施加压力:
“‘醉芙蓉’……好……名……字……王员外……知……道……你……用……这……个……吗……”
她故意把王员外也扯了进来,试图制造更大的恐慌和分化。
周管家果然彻底慌了神,脱口而出:“不!不能让老爷知道!老爷只让我处理干净……是我……是我自作主张用了‘醉芙蓉’……我想让他死得更痛苦……谁让他……谁让他撞破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惊恐地捂住了嘴。
但已经晚了。
林小满得到了她想要的大部分信息!指使人(周管家,可能还有王员外),杀人动机(撞破秘密),杀人手段(钝器击打,并使用“醉芙蓉”毒药)!
够了!这些足够她完成任务了!
她不再说话,悄然无声地向乱葬岗更深处退去,留下周管家一个人对着篝火和无尽的黑暗,陷入无边的恐惧和猜疑之中。
初次“诈凶”,大获成功!
接下来,就是整理“项目报告”,准备“交付成果”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