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上方,陈默一众人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每个人脸上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心情,只有一种更加沉重、绝望的感觉。
现在想想,距离灾难爆发才多久?
大概一周左右?
陈默遇到的危险数不胜数,危险不仅仅来自无意识游荡的丧尸,更是来自人类可怕的黑暗面……和无法理解、无法预测的异常体。
短短一周逃亡,自己的同事、啊玲、王磊,还有一些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不断死去。
即便是老孙、赵姐跟随陈默自己一路逃亡的,也命悬一线。
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消息和撤离点,真的值得这样冒险吗?
陈默不禁扪心自问。
他不知道,继续下去,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撤离点,或许自己也会死在这个路途上。
更何况,那个所谓的撤离点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还有那个一直追踪自己的笑脸魇,自己不知道怎么招惹了它,让它一路追杀……
想到那个小女孩模样,身穿白色脏兮兮连衣裙的异常体,陈默不禁打了个寒颤。
它不仅仅拥有极高的智慧,似乎还存在一些不知名的力量,还能指挥那些没有多少意识的丧尸?
越想,陈默越觉得,前路的黑暗和荆棘。
但是,他不能露出恐惧和迷茫的情绪,这种情绪会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至团队的。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偏过头,目光扫过周围。
李铭半靠在墙上,闭着眼,脸色苍白,胸口起伏不定,握着空步枪的手还在无意识地微微颤抖,这位前军人显然也耗尽了所有气力,精神上的冲击或许比身体更甚。
强子坐在他旁边,低着头,看着自己豁口累累的猎枪,眼神空洞,仿佛还没从之前的血腥厮杀和诡异遭遇中回过神。
强哥骂骂咧咧地检查着自己手臂上新增的抓伤,伤口不深,但狰狞外翻,他用从破烂衣服上撕下的布条狠狠勒住,痛得龇牙咧嘴,但眼神里的凶狠未减分毫,只是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后怕。
阿晴依旧紧紧抱着那个医疗箱,仿佛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轻拍着蜷缩在她身边、依旧在瑟瑟发抖的陌生男孩的背。
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残留的惊恐。
小周瘫在不远处,眼神发直,嘴里喃喃自语。
老何正焦急地在人群中穿梭,粗略地检查着每个人的状况,尤其是那五个刚从地下室救出、此刻如同惊弓之鸟的新幸存者。
他们状况极差,不同程度的伤势、营养不良和极度的精神创伤,让其中两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老何!”陈默挣扎着坐起身,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会…”
老何听到声音,立刻快步走过来,脸上混合着担忧和庆幸:“谢天谢地,你们总算出来了!是动静!派出所那边枪声、爆炸声太激烈了!后来这边小巷子里也响枪,还有……
还有那种怪物的叫声!我在上面听着心都快跳出来了!
刀子说看到有东西在巷子屋顶上跑,我怕你们出事,就让他守着老孙他们,我自己摸下来找找有没有别的路能接应……”
他指了指这个空间另一头一个不起眼的、同样狭窄的向下楼梯口:“我从那边下来的,是个废弃的小地下室,连着这排房子的维修通道,正好听到你们在下面砸门撬锁的动静,顺着声音找到那个通风口……老天,我再晚上来一步……”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个此刻被重物压住的通风口栅栏,下面似乎已经没了动静,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依旧萦绕不散。
陈默点点头,心中了然。
是老何的当机立断和一点运气救了他们。但他没时间感慨,更紧迫的问题摆在面前。
“据点情况怎么样?老孙、赵姐、猴子?”他急切地问,目光投向那个医疗箱。
老何摇了摇头:“很不好。老孙一直昏迷,气息越来越弱。赵姐偶尔会醒一下,但高烧不退。猴子也是昏昏沉沉的。再不用药,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气氛瞬间更加沉重。
他们拼死拿回来的药,是楼上三条性命的唯一指望。
陈默呼出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或坐或躺的众人,又看了看那五个状态糟糕的新幸存者。
“这里不能待太久,那个东西……未必真走了。”
他沉声道,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是一凛。“我们必须立刻返回据点。能动的互相搀扶,伤重的……抬也要抬上去。”
他的目光看向李铭和强哥。
李铭睁开眼,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身:“没错,此地不宜久留。”他的声音恢复了部分沉稳,但透着深深的疲惫。
他开始指挥强子:“强子,帮忙把伤势重的扶起来。清点一下人数和……损失。”
强哥也啐了一口,忍着痛站起来:“妈的,这趟亏到姥姥家了!”
他这话虽然难听,却精准地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去派出所是为了补充弹药物资,结果呢?
强子开始行动。
清点的结果很快出来,却让人心情愈发沉重。
人员:
· 陈默小队:陈默(手腕伤)、强哥(手臂伤+腿伤)、阿晴(虚脱)、小周(惊吓过度)——4人,加1陌生男孩。
· 李铭小队:李铭(轻伤+虚脱)、强子(轻伤+虚脱)——2人。
· 新救幸存者:5人(2人半昏迷,其余皆带伤且极度虚弱)。
· 据点留守:老何、小刀(大腿被骨刺刺伤)及3名重伤员(老孙、赵姐、猴子)。
· 总计现存:14人(含男孩)。
损失:地下室救援行动中确认死亡至少7人(包括老鼠),加上派出所战斗和后续逃亡中的损失,总减员惊人。
物资(粗略清点):
· 武器弹药:
· 95式步枪x2(李铭、陈默):剩余子弹总计不足60发(两个弹匣左右),且经历了激烈战斗,枪械状态需检查。
· 大威力猎枪x2(强哥、强子):弹药耗尽,暂成累赘。
· 短管猎枪x1(阿晴):仅剩十多发子弹。
· 手枪一支,弹药耗尽。
· 近战武器:消防斧(强哥)、钢筋(陈默)仍在,砍刀\/撬棍等遗失。
· 医疗: 急救箱x1(完好! 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 食物饮水: 压缩饼干仅剩半箱左右,水只剩小半桶。
他们在派出所搜集的大部分物资(几箱饼干、几桶水、烟酒等)都在后来的逃亡中遗失殆尽。
· 其他: 强光手电x1(电量消耗大半),部分个人物品。
清点结果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刚刚死里逃生的微弱热气。
去时为了弹药,回时弹药几乎打空,人员损失惨重,还多了六张需要吃饭喝水的嘴,其中五个急需救治和安抚。
绝望的气息无声地蔓延开来。
那几个新幸存者中的女人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强哥的脸色黑得吓人,看着那五个新幸存者,尤其是那两个需要人抬的半昏迷者,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说什么,只是狠狠一拳砸在旁边布满灰尘的管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看到了未来巨大的生存压力。
李铭沉默地看着清点结果,眉头紧锁。
他冒着巨大风险救下了人,但如何让这些人活下去,成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旧时代军人的责任感让他无法抛弃他们,但现实的残酷又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默,似乎想看看这个逐渐成为核心的“协调者”如何应对。
陈默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巨大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先回去。”他再次开口,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老何带路。李铭,强哥,我们断后。强子,啊晴帮忙抬人。”
没有更好的选择。
众人默默行动起来。
返回据点的路同样压抑。
他们沿着老何下来的那个狭窄楼梯向上,穿过一个堆满废弃家具的小地下室,最后从一个隐蔽的、被破柜子挡住的活板门爬回了二楼据点的走廊。
每一声轻微的响动都让众人心惊肉跳,生怕引来什么东西。
尤其是抬着伤者时,速度缓慢,更是折磨。
终于,熟悉的房门出现在眼前。
老何有节奏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小刀确认的声音,门被小心地打开。
熟悉的、混合着伤口腐烂味和沉闷空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据点依旧昏暗,烛光摇曳,映照出角落里三个奄奄一息的身影。
看到陈默他们回来,而且带回了医疗箱,留守的几人眼中都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但看到他们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样子,以及后面跟着的那几个面生且状态极差的幸存者,希望的光芒又迅速被担忧和疑问取代。
“快!阿晴!老何!”
陈默顾不上解释,立刻指着医疗箱,“先给老孙、赵姐、猴子用药!快!”
阿晴和老何立刻扑到医疗箱旁,小心翼翼地打开,开始准备药品。
这一刻,所有其他的事情都得靠后。
陈默、李铭、强哥等人几乎虚脱地靠在墙上或瘫坐在地上,看着老何和阿晴忙碌。
抗生素被小心地注射,止血粉洒在清理过的伤口上,吗啡被用于缓解最剧烈的痛苦……
每一份药品的使用都极其谨慎,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点东西用一点少一点,而需要它的人,却前所未有的多。
处理完三个重伤员,老何和阿晴又立刻去检查那五个新幸存者和陈默、强哥的伤口。
陈默忍着消毒带来的刺痛,目光扫过整个房间。
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此刻显得异常拥挤和压抑。
14个人挤在这里,空气污浊不堪。
伤员的呻吟、新来者压抑的哭泣、以及众人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食物和水所剩无几。
弹药几乎打空。
伤员数量暴增。
外面还有那个诡异恐怖的“笑脸魇”以及其他无穷无尽的威胁。
他们千辛万苦带回来的医疗箱,暂时吊住了几条命,却无法解决根本的生存危机。
派出所之行,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让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雪上加霜。
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绝望,笼罩着每一个人。
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