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得自己好像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冰冷而窒息。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胸口更是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爷爷。
爷爷不再是那副西装革履、锋芒毕露的样子,而是穿着那身熟悉的旧褂子,坐在槐树下,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鼓励。
“天天,做得很好。”爷爷的声音温暖而清晰,“恐惧是本能,但克服恐惧,守护该守护之物,才是真正的力量。乾坤之道,刚健中正,你今日……算是摸到了一点门槛了。”
“爷爷……”林?在梦中哽咽,“我好怕……我好想你……”
“路还长着呢。”爷爷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记住爷爷的话,好好修习《乾坤策》,保管好木盒……等着爷爷回来……”
爷爷的身影最终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黑暗中。
林?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村长家熟悉的房梁,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窗外阳光明媚,已是下午。
“醒了!小?醒了!”守在一旁的二柱子惊喜地叫了起来。
顿时,一群人围了上来,村长林富强、张大娘,还有昨天几个守灵的青壮年,都关切地看着他。
“小?,你觉得怎么样?吓死我们了!”林富强心有余悸地说道,“昨天夜里你那一下……真是神了!要不是你,我们全村恐怕都要遭殃!”
“刘寡妇……那棺材……”林?声音沙哑虚弱,急忙问道。
“镇住了!镇住了!”一个汉子连忙道,“后来一点动静都没了!今天一早,已经按你说的,抬到后山那边下葬了,埋得深深的,保证出不来!”
众人都是一副如释重负又后怕不已的表情。
林?松了口气,又想起那些被刘寡妇打伤的村民:“那些受伤的人怎么样了?”
“都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吃了点药,休息几天就好了。”林富强说,“对了,红红已经被她城里亲戚接走了,走之前还让我谢谢你呢。”
林?点点头,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才感觉到身体依旧虚弱,但奇怪的是,体内原本几乎消耗殆尽的算气,不仅完全恢复,反而变得更加凝实、粗壮了一倍有余!那气旋在丹田内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润而充满生机的光芒。
更让他惊奇的是,他甚至不需要刻意运转算气开启天眼,只是正常地看着围在床前的这些人,就能看到他们每个人头顶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色气息。
村长林富强头顶的气息是略显疲惫的白色,其中夹杂着几丝焦灼的灰色;张大娘的气息则是温和的淡白色;而昨天那几个参与镇尸的青壮年,白色气息中则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惊悸的黑色,但总体还算平稳……
他甚至能隐约看到他们面相上的一些特征——林富强眉心的悬针纹显得更深了,显示他近日忧思过度;张大娘夫妻宫位置的莹润饱满,夫妻关系和睦……
这就是爷爷平日眼中的世界吗?不需要刻意施展,天地万物、众生百态,其气运、福祸、健康状况,都能从其散发的气息和面相中窥见一斑?
这发现让他心中震撼不已。一场生死劫难,竟让他的算气修为在不知不觉中精进了如此之多!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音。去镇上打探消息的村民回来了,带来了警方关于林二狗尸骨的最新调查结果。
在专业人士的引导和心理疏导下,受到巨大惊吓、精神一度崩溃的红红,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个埋藏了一年多的、血腥而悲惨的真相。
原来,林二狗嗜酒如命,每次喝醉就往死里打刘寡妇和年幼的红红。去年那次,他刚从城里回来,就听信了村里一些长舌妇的风言风语,怀疑刘寡妇不贞,憋着一肚子火气喝得烂醉,再次对母女俩施以毒手,甚至将红红从炕上拎起来狠狠摔到地上。
长期积压的恐惧、屈辱和绝望在那一刻彻底爆发了。为了保护女儿,也或许是为了结束这无尽的折磨,刘寡妇在极度惊恐和愤怒之下,抄起桌上的空酒瓶,狠狠砸在了林二狗的头上……
一下,两下……等她清醒过来,林二狗已经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
一个瘦弱的女人,面对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巨大的恐惧和慌乱让她失去了理智。她拖着尸体来到后屋,用砍柴的斧头……然后,趁着夜色,偷偷埋在了后院。第二天一早,她对外宣称林二狗天没亮就又进城打工了,并严厉告诫吓傻了的红红,永远不许说出去。
从此,母女俩活在了更深的地狱里。直到林二狗的怨气在埋骨之地日益积聚,最终化作了索命的厉鬼,导致了这场惨剧。而刘寡妇杀人后又自缢,戾气冲天,化作了更凶的红衣煞!
真相大白,院子里一片唏嘘和沉默。愤怒、同情、恐惧、后怕……复杂的情绪交织在每个人心头。一场家庭暴力,最终酿成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连环悲剧。
林?躺在炕上,听着周围的议论,心中也是波澜起伏。他想起红红身上的淡淡鬼气,想起那卦象显示的大凶,想起刘寡妇化作厉鬼后的疯狂怨毒……一切的源头,竟是如此令人扼腕的悲惨现实。
他看着窗外明净的天空,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更加凝实的算气。
爷爷刚走,邪祟便出,莫非是爷爷一直在默默守护着村庄?
前路未知,凶险莫测。 但他心中的恐惧,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
他握紧了拳头。 这条路,他要自己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