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两人捂眼痛骂,吕文没有恋战,转身就跑。
他像一头被猎枪惊了的野兔,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根本不顾脚下的碎石和陡坡,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着山坳外狂奔!
风在吕文耳边呼啸,肺叶如同被撕裂般火辣辣地疼,身后传来疤脸气急败坏的咆哮和同伙模糊的叫骂。
吕文没有回头,只是拼命地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吕文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榨干,喉咙里也满是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吕文才猛地扑倒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停下来休息。
背靠着冰冷的石头,吕文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着脸上的尘土,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吕文低头看了一眼被树枝划破的脸颊和手臂,倒抽了一口冷气,刚才跑起来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肾上腺素褪去以后,才觉得疼……
好消息是,吕文的速度很快,已经把疤脸和他的同伙甩开了,身体还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但一种很奇异,而且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却从心底翻涌了上来。
吕文也有点搞不清楚,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直面暴力的畅快?还是……终于触摸到了李天狗在绝望中爆发出的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
吕文摸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感受着那狂野的心跳和冰冷的汗水,忽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容苦涩又狰狞。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离李天狗,前所未有的近……
当然,现在吕文离他的窑洞也非常近,绕过这座山,就能到了。
当吕文一瘸一拐地走到窑洞附近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疤脸和他的同伙还有七八个人,正在老耿的家门前和老耿吵架呢。
吕文自然知道他们是来找谁的,看来这个窑洞是不能回了,好在吕文手里还有点水和干粮,他看了一眼西边村长的家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重新走进了林子……
吕文一路跋涉,专挑最陡峭、最隐蔽的山路走。
他就像是上山找枪的狗子一样,区别就是狗子是在爬,而他,还能跑。
不过也很疼,身上的伤口在奔跑时被牵动,火辣辣地疼,干渴像火一样灼烧着吕文的喉咙,但他不敢多喝水,水只剩下小半壶,吕文也不知道自己要在山里待多久,还是省着点比较好。
好消息是,当太阳升到正中的时候,吕文终于找到了一个背阴,几乎被乱石和荆棘封死的狭窄岩缝,他准备把这里当成庇护所。
在野外,庇护所肯定不是越大越好,这种仅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蜷缩着躺下的空间,才是最合适的。
靠在岩石上,地面是冰冷的碎石和潮湿的泥土,吕文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安全感……
水和食物还勉强够用,让吕文不能忍受的是寒冷,太阳虽然升了起来,但吕文知道,山里天黑得早,昼夜温差也很大,单薄的破棉袄根本无法抵挡深夜山中的酷寒,他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把火生起来。
然后吕文就发现,他身上的打火机不见了……
也许是忘带了,也许是在奔跑的过程中遗失了,反正现在吕文没有火种了。
吕文也尝试过钻木取火,但对于他这种没有什么野外生存能力的人来说,无疑是痴人说梦,尝试了几次,吕文就彻底放弃了,他还要保存体力,度过今晚。
吕文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先去找佳伟他们了,为了一个角色,值得吗?
不过没有时间给吕文多想,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在吃掉了仅有的窝窝头和水之后,吕文才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他只能拼命地蜷缩着自己的身体,靠剧烈活动产生的短暂热量取暖,到了晚上,吕文被冻得实在受不了,只能爬出庇护所,疯狂地原地跳跃、捶打身体,直到精疲力竭……
吕文是真的精疲力竭了,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吕文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终于醒了,可天色已经大暗,他只能重复昨天晚上的动作,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等太阳再次升起,吕文感觉一阵恍惚,半个多月的营养不良,再加上连续两天的饥饿、寒冷、孤独和高度精神投入,吕文感觉自己有点神志不清了。
他开始出现幻听,呜呜的风声,变成了村民的议论;摇曳的树影会幻视成疤脸狰狞的面孔;甚至有一瞬间,吕文在恍惚中,看到一个穿着破旧军装,扛着老式步枪的模糊身影,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的山梁上,像一座守护着什么的的丰碑……
吕文猛地爬了起来,那是他幻想中,李天狗精神世界里那个永不倒下的军人形象。
他不再分得清,自己是吕文,还是李天狗?是在体验生活,还是在经历李天狗的人生?
当吕文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身边站着佳伟和两名保镖,三人脸上都是一脸愧疚,他们也没想到吕文会半夜上山,更没想到吕文会和当地村民起了冲突,等他们发现吕文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佳伟和保镖这才急吼吼地上山找吕文,还好,吕文留下了不少痕迹,他们的速度也不算慢,终于在第三天早上,发现了已经有点精神恍惚的吕文。
佳伟非常自责,这是他半个月来第一次离吕文这么近,看着脸颊深深地凹陷,颧骨高高凸起,皮肤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黝黑、粗糙、布满裂口和冻疮的吕文,佳伟差点哭了……
不是怕被吕文追责,而是心疼。
原本那么注重形象的吕文,现在变得胡子拉碴,头发纠结成一团,沾满草屑和泥土。那件破棉袄更加破烂不堪,几乎无法蔽体,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不过当吕文睁开眼睛的时候,佳伟又感到一丝心悸,因为在吕文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光芒,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孤狼,执拗、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吕文的目光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甚至笑了笑,然后就感觉到一阵剧痛,缓了好一会儿,吕文才在佳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拒绝了保镖手里的面包,吕文接过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一抹嘴,吕文指了指前方,“走,回吕梁。”
吕文知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