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过后第三天,我能坐起来了。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落在被子上,暖得让人想犯困。老李一早去楼下食堂买了小米粥,女儿也提着保温桶赶来,里面是她炖了一晚上的鸽子汤,说对伤口恢复好。
女儿把折叠小桌支在我床上,先盛了碗汤,吹凉了才递过来:“妈,慢点喝,小心烫。”我喝着汤,鲜味儿顺着喉咙往下走,心里却有点发堵。这几天女儿忙前忙后,儿子连个电话都没打,我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女儿。
喝完汤,女儿收拾碗筷,老李去倒垃圾。病房里就剩我和女儿,她坐在床边削苹果,苹果皮一圈圈绕着刀身,没断过。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跟在儿子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地喊,可我们总把糖先塞给儿子,让她“让着哥哥”。
“妈,你看啥呢?”女儿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着递过来。我咬了一口,甜得发涩,眼泪突然就涌出来了。女儿赶紧放下苹果,拿纸巾给我擦,说:“妈,是不是哪里疼?我去叫医生。”
我拉住她的手,摇摇头:“不疼,妈就是想起以前的事,觉得对不住你。”女儿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牙签。我深吸了口气,说:“以前妈太偏你哥了,啥好东西都先给他,对你不上心,你别往心里去。”
女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妈,不是我往心里去,是那些事,我忘不了。”她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声音轻轻的:“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想要个新书包,你说家里没钱,让我背我哥剩下的旧书包——那书包带子都断了,我用针线缝了又缝,同学都笑我。可没过一个月,我哥说想要游戏机,你和我爸第二天就去商场买了,花了五百多块。”
我听着,眼泪流得更凶了。那些事我早忘了,可女儿记得这么清楚。我哽咽着说:“那时候妈糊涂,觉得男孩要多疼,没想到让你受委屈了。”女儿说:“还有初中的时候,学校要交资料费,一百二十块,我跟你要,你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让我自己想办法。我只好每天放学去捡矿泉水瓶,攒了半个月才攒够钱,手都被瓶子划破了。可我哥上高中,每个月零花钱就有两百,他买零食吃不完,扔了都不给我。”
“是妈不好,是妈不好……”我拉着女儿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都快嵌进她肉里。女儿没挣开,只是继续说:“我结婚那年,你就给了两千块嫁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指望家里再贴你’。可我哥结婚,你们不仅给了首付,还把老房子的租金存给他。妈,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啊,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遍遍地说,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女儿的声音也带了哭腔:“去年我开超市,差两万块进货钱,跟你们借,你们说‘手里没闲钱’。可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拆迁款早就下来了,你们把七十万全给我哥了!妈,你们就没想过,我也需要你们帮一把吗?”
“是我们错了,娟儿,是我们太偏心了。”老李倒完垃圾回来,刚好听见这话,他红着眼圈走过来,坐在女儿旁边:“爸那时候也老糊涂,觉得你哥是家里的根,以后要给我们养老,就一门心思帮他。没想到忽略了你,还骗了你,是我们对不起你。”
女儿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她说:“爸,妈,我不是要跟我哥争什么,我就是难受。你们生病,我肯定会管,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心里,永远只有我哥一个人?”我伸手抱住女儿,拍着她的背:“以后不会了,娟儿,以后妈一定改,把以前欠你的都补回来。”
女儿靠在我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擦干眼泪,说:“妈,我不是怪你们,就是心里憋得慌,今天说出来,就好了。你好好养病,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点点头,心里又酸又暖——女儿这么懂事,可我们以前却那么对她。
中午的时候,护士来换药,说我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再住一周就能出院了。女儿听了,笑着说:“那太好了,等你出院了,去我家住一段时间,我给你炖鸡汤补身体。”我看着女儿的笑脸,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女儿,再也不偏心了。
下午,女儿要去超市看店,临走前给我削了一盘苹果,又叮嘱老李:“爸,妈要是想上厕所,你别让她自己动,叫护士来帮忙,别扯到伤口。”老李点点头:“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女儿又跟我嘱咐了几句,才背着包离开。
女儿走后,老李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咱们以前真是太对不起娟儿了。小伟那边,咱们也别指望了,以后就靠娟儿了。”我点点头,说:“等我出院了,就跟小伟好好说说,要是他还这样,以后咱们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老李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眼神里满是失望。
傍晚的时候,我想给儿子打个电话,问问他为什么连来看都不来看我。老李拦着我:“别打了,他要是有心,早就来了。你现在身体不好,别跟他置气,免得伤了身子。”我想想也是,就放下了手机。
这一天,女儿翻的那些旧账,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我终于明白,偏心不是小事,它像一根刺,扎在女儿心里,这么多年都没拔出来。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弥补女儿,让她知道,她在我们心里,和儿子一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