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拿着缴费单站在面前,我和陈明都僵在原地。五千块,说多不多,可现在我们俩把口袋翻遍,也凑不出这么多钱。陈明的手紧紧攥着,指节都泛了白,好半天才跟护士说:“能不能再宽一天?就一天,我们明天肯定交上。”
护士叹了口气,把单子放在床头柜上:“我跟医生再说说,不过你们真的得抓紧。明天要是还交不上,检查就得停了,到时候耽误了治疗,谁也担不起责任。”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满屋子的压抑。
乐乐还在睡,小眉头皱着,像是连做梦都在难受。我坐在床边,看着她的脸,眼泪忍不住往下掉。陈明走到我身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明天我再去工地找老板说说,就算跟他预支半年工资,我也要把钱借来。”
“要是老板还是不同意呢?”我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时候不该泼他冷水。
陈明愣了一下,低下头,声音更小了:“那我就去借高利贷……”
“不行!”我赶紧打断他,“高利贷不能碰!那就是个无底洞,借了以后我们一辈子都还不清!”我知道高利贷的可怕,村里有人借了高利贷,最后房子被收走,一家人都没地方住。我绝不能让陈明走这条路。
陈明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那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坐在椅子上,盯着乐乐的床,眼神空洞。我也没睡,脑子里翻来覆去想能借钱的人,把亲戚朋友的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最后还是只能叹气——能借的都借过了,没借的要么关系太远,要么根本不会帮我们。
第二天一大早,陈明就去工地了。我抱着乐乐,心里七上八下的,既盼着他能借到钱,又怕他真的去碰高利贷。乐乐醒了,精神比昨天好点,能吃小半碗粥了,可还是没力气,吃完就靠在我怀里,小声说:“妈妈,我想回家,我想外公外婆了。”
我心里一酸,摸了摸她的头:“等乐乐好了,妈妈就带你回家看外公外婆,好不好?”
乐乐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很快又睡着了。我拿出手机,翻到我堂哥的微信,犹豫了很久,还是发了条消息,问他能不能再借我五千块,等我们有钱了一定还。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直到中午都没回复。
我又给我高中同学发消息,她上次说帮我问问其他同学,可后来也没信。这次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再跟她开口。她过了很久才回复,说她问了几个同学,大家都没什么钱,还说让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放下手机,心里一片冰凉。看来真的没人能帮我们了。就在这时,护士又过来了,问我们押金的事。我只能跟她说,陈明还在外面借钱,让她再等等。护士没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走了。
下午三点多,陈明还没回来。我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打了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我心里开始慌了,他不会真的去借高利贷了吧?还是出什么事了?
我抱着乐乐,在病房里坐立难安。旁边床位的阿姨看我着急,安慰我说:“别担心,说不定他手机没电了,或者在忙,没听到。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陈明就算再忙,也会给我回个电话的,不会这么久不接电话。
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多,天都黑了,陈明还是没回来,电话依旧没人接。我彻底慌了,抱着乐乐,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乐乐被我吓醒了,看着我哭,也跟着哭:“妈妈,你怎么了?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没有,爸爸不会不要我们的。”我赶紧擦干眼泪,抱着乐乐,“爸爸肯定是在忙,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我自己都不信这句话。陈明从来不会这么久不回家,还不接电话。他是不是因为借不到钱,压力太大,跑了?这个念头一出来,我就赶紧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他是乐乐的爸爸,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
晚上八点多,我实在等不及了,决定去工地找他。我跟护士说出去找陈明,很快就回来,让她帮忙照看乐乐一会儿。护士答应了,还让我路上小心。
我打了个车,直奔陈明干活的工地。到了工地门口,大门已经关了,只有一个保安在值班。我走过去,问保安:“师傅,请问陈明今天来上班了吗?他是在这里搬砖的。”
保安想了想,说:“你说的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吧?他今天没来上班啊。昨天晚上他跟老板吵了一架,说要预支工资,老板没同意,他就走了,今天没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昨天跟老板吵架了?还没说一声就走了?那他今天去哪里了?
我又问保安:“那你知道他昨天走的时候,说要去哪里吗?”
保安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走得挺急的,脸色不太好。你要是找他,再给他打打电话试试,说不定他手机没电了,充上电就能接了。”
我谢过保安,失魂落魄地走出工地。他没去工地,也没回家,电话也不接,到底去哪里了?难道真的像我想的那样,因为借不到钱,跑了?
我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眼泪止不住地掉。要是他真的跑了,我一个人带着乐乐,怎么凑钱给乐乐治病?怎么撑起这个家?
我在路边站了很久,直到冷风把我吹得打哆嗦,才慢慢往医院走。路上,我又给陈明打了几次电话,还是没人接。我绝望了,看来他真的是跑了。
回到医院,乐乐还在护士怀里睡着。护士看到我,赶紧问:“找到陈明了吗?”
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找到,他今天没去工地,电话也不接。”
护士叹了口气,没再问,把乐乐递给我:“孩子刚才醒了一次,找爸爸妈妈,我哄了好久才睡着。你也别太着急,说不定他就是去别的地方借钱了,明天就回来了。”
我抱着乐乐,坐在床边,一夜没睡。我看着乐乐熟睡的脸,心里又疼又恨。疼乐乐这么小就要受这么多罪,恨陈明不负责任,把所有的压力都留给我。
第二天早上,乐乐醒了,第一句话就是问:“妈妈,爸爸回来了吗?”
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里一酸,只能骗她说:“爸爸去给乐乐找治病的钱了,很快就会回来,还会给乐乐带草莓蛋糕。”
乐乐点了点头,没再问。可我知道,她心里也在盼着爸爸回来。
上午十点多,护士又过来催押金了,说要是今天再交不上,就真的要停掉部分治疗了。我看着护士,眼泪掉了下来:“护士,我真的没办法了,陈明不见了,我借不到钱……你能不能再帮我跟医生说说,再宽限几天?”
护士看着我,又看了看床上的乐乐,叹了口气:“我再去跟医生说说吧,不过我不敢保证医生会同意。你也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跟家里人再说说,别让孩子耽误了治疗。”
护士走后,我抱着乐乐,心里一片茫然。家里人?我爸妈已经把给弟弟交学费的钱都给我了,我怎么还好意思再跟他们开口?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也没人愿意再借我钱。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赶紧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是陈明,心里一下子燃起了希望。他终于打电话来了!他没跑!
我赶紧接起电话,声音都在抖:“陈明!你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传来陈明沙哑的声音:“小敏,对不起……我……我没跑,我就是……就是压力太大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现在在哪里?”我赶紧问,“护士又在催押金了,要是今天交不上,就要停掉乐乐的治疗了!你到底有没有借到钱?”
陈明又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我……我借到钱了。我现在在医院门口,你下来吧,我把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