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甜腥气极淡,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黏腻感,钻入鼻腔,令人头皮发麻。云薇猛地从对过往记忆的震惊与混乱中惊醒,警惕地四下张望。夜色沉浓,河水呜咽,除了冰冷的棺椁与染血的玉钵,四周空无一人。
但那不祥的预感却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心头。她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玉钵之上——只见钵内原本暗红的、将凝未凝的血迹,在接触到那丝甜腥气息後,竟开始极其诡异地**重新变得鲜活**,甚至微微**沸腾起细小的气泡**!钵底那些古奥的咒文也随之闪烁起幽幽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彷佛被无形的手点亮!
与此同时,冰棺之内,沈砚那原本就微弱至极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紊乱!他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痛苦的神色,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彷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折磨!肩胛处那被冰封的伤口边缘,青黑色毒素蔓延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
这玉钵里的咒术被激活了!正在抽取他的生机?还是加剧他的痛苦?
是谁?谁在暗中催动这一切?
云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顾不上再去思考母亲的遗物为何会在沈砚手中,也顾不上理清那纷乱的过往,眼前最急迫的是——必须阻止这邪术!
可是如何阻止?她对这恶毒咒文一无所知!
她的目光急速扫视,最终落在了自己一直紧握的左手上——那枚吸收了泪滴盐芯能量、变得温润的金铃,以及……那枚一直贴身藏着的、来自母亲的**空心银针**!
血缕针……以血缚厄……
母亲当年制作它,是为了保护她。
那麽现在……它能否……?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形——既然这邪术以血为引,催动咒力加害於沈砚,那麽,若是以另一种蕴含特殊力量的血,或许能干扰甚至中断它?
而这里,唯一可能蕴含特殊力量的血……就是她自己这具被诅咒缠身、却也刚刚经历了盐芯净化、与沈砚可能存在着某种诡异联系的身体里的血!
用她的血,去对抗玉钵里那不知来自谁的、被咒术催动的血!
没有时间犹豫了!沈砚的气息正在快速衰弱!
云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她猛地拔出那枚空心银针,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刚刚被诅咒肆虐过、此刻仍布满恐怖血纹、疼痛不堪的右臂手腕**,狠狠地**刺了下去**!
针尖没入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与诅咒的灼痛交织在一起。
暗红色的、似乎也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弱金芒(盐芯残留?)的血液,瞬间涌入那空心的针管之中。
她迅速拔出银针,转身扑到那光芒愈盛、血泡翻涌的玉钵之前!
看着钵内那沸腾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血液,她强忍着恶心与恐惧,将手中注满了自己血液的空心银针,对准玉钵中心,狠狠地**紮了进去**,并将针管内的血液,尽数**推入**那翻滚的邪血之中!
“嗤——!”
彷佛冷水滴入热油锅!两股不同的血液接触的瞬间,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彷佛小型爆炸般的**嘶鸣声**!
玉钵内的血液疯狂地翻腾起来,暗红与云薇那带着微弱金芒的血色相互冲击、缠斗、湮灭!钵底咒文的光芒也开始剧烈地明灭闪烁,极不稳定!
一股强大的、混乱的能量波动从玉钵中爆发出来,将云薇猛地向後推开,摔倒在地!
她惊骇地看着那玉钵——只见里面的血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凝固**,最终化作一坨散发着恶臭的、如同焦炭般的固体!而那些闪烁的咒文,也随之彻底**黯淡**下去,再无一丝光泽!
成功了?!
咒术被中断了?!
云薇还来不及喘息,立刻看向冰棺中的沈砚。
他脸上那极度痛苦的神色似乎缓解了一些,紊乱的气息也稍稍平复,但依旧无比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肩胛处的青黑色暂停了蔓延。
然而,还不等云薇松一口气——
那枚被她用作“注射器”的**空心银针**,此刻还插在那坨凝固的、漆黑的血液之中。
忽然,银针表面那些极其细微的、属於她母亲的**遗发纹路**,彷佛被残存的邪恶力量激发,**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银色光晕**!
这光晕顺着银针,极其短暂地传导到了下方已经失效的玉钵底部——那些黯淡的咒文之上。
就在银光接触咒文的刹那——
异变再生!
玉钵底部那些原本已经黯淡的咒文,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出一道极其刺眼的血光**!这血光并未扩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凝聚成一道极细的血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上飙射**,竟然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云薇那刚刚被银针刺破、还在渗血的右手手腕伤口**!
“呃!”云薇只觉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彷佛被烙铁烫伤的剧痛!
她低头看去,只见那血线击中处,皮肤上竟然**留下了一个极其细小的、与玉钵底部咒文同源的、狰狞扭曲的**血色烙印**!
那烙印如同一个缩小的邪恶符文,深深地刻在她的脉门之上,并且立刻与她右臂上那原本被压制下去的诅咒血纹产生了**共鸣**!
“嗡——!”
她整条右臂上的血纹再次**红光大盛**,刚刚平息下去的灼痛与阴冷瞬间以百倍的程度疯狂反扑!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啊——!”云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蜷缩在地,痛苦地翻滚起来,感觉整条手臂乃至半边身体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力量撕裂、冻结!
而更让她惊骇的是,随着这股力量的爆发,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彷佛受到了某种牵引,正透过手腕上那个新出现的邪恶烙印,**一丝丝地、不受控制地被抽离出去**!
虽然速度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无法阻断的趋势!
这感觉……这感觉竟然与刚才玉?咒术催动时,沈砚生机流逝的感觉……**极其相似**!
难道……难道她刚才的中断行为,非但没能彻底破除那邪术,反而在机缘巧合下(因为母亲银针的介入),将那邪术的一部分……或者说某种变异後的诅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从一个**潜在的“药引”**,变成了一个**分担伤害、甚至可能代替承受的“诅咒容器”**?!
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
而彷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
冰棺之中,沈砚的气息,却随着她这边痛苦的加剧和生机的微弱流逝,反而**以一种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速度……趋於平稳**?虽然依旧重伤垂危,但那种随时可能熄灭的感觉,却减弱了!
就好像……她正在用自己的痛苦和生机,**为他分担甚至抵消掉一部分伤害**!
“不……怎麽会这样……!”云薇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承受着身体与灵魂的双重折磨,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嘶鸣。
恨他吗?
恨!
却在阴差阳错下,用自己的血,自己的身体,替他承受了痛苦?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更残酷的事情吗?!
泪水混合着冷汗,从面具边缘滑落,却瞬间被手臂散发出的异常高温蒸发。
就在这无边的痛苦与绝望中,她的左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样坚硬冰冷的东西。
是那枚**金铃**。
在她极致痛苦的情绪刺激下,在她生机被诡异抽取的状态下,那枚金铃似乎又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铃身上那镂刻的火焰云纹,此刻竟然微微**发烫**!而铃舌处,那刻着沈砚八字、内嵌药血银丝的地方,更是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悸动**!
彷佛她此刻所承受的痛苦与生机流逝,正通过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真实地传递到了另一端的沈砚身上**,而这金铃,便是这联系的枢纽与见证!
云薇猛地攥紧了那枚发烫悸动的金铃,彷佛要将其捏碎。
而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那诡异的、彷佛冰面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并非来自河面,而是来自……**她身旁的那具冰棺**!
云薇强忍剧痛,艰难地抬头望去。
只见冰棺那乳白色的棺壁,内部再次发生了变化!
或许是因为她与沈砚之间这诡异的诅咒联系建立,或许是因为那邪术最後的变异能量冲击……棺壁之内,此刻竟然再次显现出影像!
但这一次,不再是温馨的过往记忆。
而是……**极其残酷的、现在正在发生的景象**!
影像的背景似乎是一处阴暗的地牢或密室。光线晦暗,墙壁上挂着冰冷的刑具。
而影像的主角……竟然是……**那个之前为她挡箭、昏迷不醒的灰衣人**!
他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却被粗大的铁链牢牢锁在墙壁上,浑身伤痕累累,那支可怕的咒箭依旧插在他的右胸,伤口周围一片乌黑,显然毒素未清。
一个背对着画面、身形高大、穿着西夏高级将领服饰的男人,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与云薇身边这个一模一样的、刻着咒文的**苍白玉钵**!
钵内,同样盛着暗红的、沸腾的血液!
只见那将领冷笑一声,竟然用手蘸取那钵中的邪血,开始在灰衣人裸露的胸膛上,**绘制与玉钵底部同源的、邪恶的咒文**!
灰衣人剧烈地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铁链,只能发出压抑痛苦的闷哼,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一种深切的担忧?他似乎在努力看向某个方向,嘴唇无声地开合,彷佛在警告着什麽。
云薇的心脏骤然缩紧!浑身冰冷!
这个灰衣人……他没死!但他落入了敌手!正在承受酷刑!而敌人正在对他施加同样邪恶的咒术!
那个将领是谁?他为什麽要这麽做?
就在云薇惊骇之际,冰棺影像中的那个将领,似乎完成了咒文的绘制。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云薇的瞳孔猛地放大到极致!呼吸瞬间停止!
那张脸……
她认识那张脸!
那是……
**西夏王庭中,一位地位极其尊崇、手握重兵、以残暴冷酷着称的**王叔**!
怎麽会是他?!
他为什麽要亲自对一个俘虏施展这种邪术?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云薇魂飞魄散!
只见那位西夏王叔看着痛苦挣扎的灰衣人,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而诡异的笑容。他缓缓抬起手,竟然……**揭下了灰衣人脸上那早已被鲜血和汗水浸透的蒙面黑布**!
黑布之下,露出了一张……
**极其年轻、却因为痛苦而扭曲、眉宇间与沈砚有着惊人相似的……脸庞**!
虽然年纪较轻,气质也不同,但那五官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云薇的大脑轰的一声,彻底空白!
这个数次出手相助、为她挡箭、身份神秘的灰衣人……
竟然是……**沈砚的弟弟**?!(或是其他极近的血亲?)
而那位西夏王叔,看着这张脸,笑容愈发狰狞可怖。他猛地将手中玉钵里剩余的邪血,狠狠地泼洒在了灰衣人胸膛那刚刚绘制完成的咒文之上!
咒文瞬间红光大盛!
灰衣人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身体剧烈抽搐,彷佛正在承受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与此同时——
云薇右手腕上那个新出现的邪恶烙印,以及她整条右臂的诅咒血纹,彷佛感应到了远方同源咒术的爆发,**瞬间也跟着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红光**!
更加猛烈百倍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生机流逝的速度**骤然加快**!
而冰棺中的沈砚,似乎也感应到了至亲之人正在承受的极致痛苦,即便在深度昏迷中,他的身体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眉头紧锁,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黑色的血沫!
兄妹(或兄弟)二人,透过这诡异恶毒的咒术,彷佛正在**隔空共同承受着来自同一源头的折磨**!
云薇瘫软在地,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逐渐模糊。
她终於明白了……至少明白了一部分。
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沈砚及其血亲的、极其恶毒残酷的阴谋!而她,阴差阳错之下,竟然也通过那变异的诅咒,被卷入了这血脉相连的痛苦炼狱之中!
那个窥视者……那个西夏王叔……他到底想干什麽?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前一刻,冰棺的影像开始晃动、模糊。
在影像彻底消失的最後一瞬间,她看到那个西夏王叔,似乎对某个方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满意而又残酷的笑容,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透过模糊的影像和口型,云薇勉强辨认出了那句话——
“……**时机已到……**”
“……**该去取回……‘钥匙’了**……”
**钥匙?**
**什麽钥匙?**
**在哪里?**
这是云薇陷入彻底黑暗前,最後的念头。
**远处,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挣扎着刺破了浓重的夜幕,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只将河滩上这惨烈的一幕,映照得更加凄冷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