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靖海侯府,喧嚣被隔绝在高墙之内,长街清冷,月色如水。陆小凤与花满楼并肩而行,许久未有言语。
“侯爷似乎并不想我们继续查下去。”花满楼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虽目不能视,却比许多人更能“看”清人心。
“何止不想,”陆小凤轻笑一声,摸了摸唇上的胡子,“他是巴不得我们立刻收手,最好相信他那套‘利益争斗’的说辞。可惜,他撒了个不高明的谎。”
“关于韩凌?”
“没错。我确信刚才在府内两次瞥见的就是他。靖海侯矢口否认,只能说明韩凌至关重要,甚至可能……李默白就在侯府某处。”陆小凤目光锐利,“而且,侯爷将话题引向海外贸易的利益冲突,看似合理,却刻意回避了最关键的点——桃花组织、龙涎蕈、还有那诡异的血气。这些江湖诡谲之事,岂是寻常商战利益所能解释?”
花满楼颔首:“如此看来,靖海侯所图,恐怕远比争夺几条商路更大、更险。”
“正是。”陆小凤停下脚步,望向夜色中皇城模糊的轮廓,“我们现在需要两条腿走路。第一,盯紧侯府,尤其是韩凌的动向,这需要借助李乘风的力量,六扇门的人手在明处监视最合适不过。第二,我们必须弄清楚怒蛟帮沈刚到底是死是活,他是一切的开端。”
“沈刚若未死,他会藏在何处?”花满楼问道。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或者说,对于某些人来说,一个‘已死’的人,才是最有用的棋子。”陆小凤眼中闪着光,“四海商行的货仓被发现了军械和龙涎蕈,这栽赃太过明显,像是急于掩盖什么。或许,那货仓本身,或者其附近,就有我们没发现的秘密。”
两人计议已定,当即分头行动。花满楼去找李乘风,调动六扇门的官方力量布控侯府。而陆小凤,则再次潜回了漕运码头。
夜色下的码头,没有了白日的繁忙,只有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和零星几点灯火。四海商行的货仓已被贴上封条,有衙役看守。陆小凤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绕到货仓临河的后方。这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货箱和杂物,潮湿的水汽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
他仔细搜寻着,不放过任何角落。根据钱东家所言,怒蛟帮的抵押品一部分存放在此处的秘库。那秘库的入口,定然极为隐蔽。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河岸边几个半浸在水中的巨大石砌墩台上,这些是昔日泊船用的系缆桩,如今已废弃。其中一个墩台靠近水线的部位,青苔有被近期摩擦过的痕迹,与周围浑然天成的状态格格不入。
陆小凤潜入水中,摸索着那个墩台。果然,在水下约半人深的位置,他触碰到一块可以活动的石板!用力推开,后面竟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水道,向内延伸。
他深吸一口气,潜入水道。游了约莫三四丈距离,前方出现微光,空间豁然开朗。这是一个隐藏在河岸下的石室,空气流通,并无憋闷之感,显然另有通风口。石室一角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灯光下,一个身影被铁链锁在石壁上,浑身湿透,头发散乱,气息微弱,但看其魁梧的骨架和隐约的面容,不是别人,正是传闻已葬身鱼腹的怒蛟帮帮主——翻江龙沈刚!
沈刚听到水声,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从水中钻出的陆小凤,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
“你……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救你的人。”陆小凤抹去脸上的水珠,打量着他,“沈帮主,看来魔鬼礁的风浪,并没要了你的命。”
沈刚脸上露出苦涩和愤怒交织的神情:“是靖海侯……是他派人假扮海匪,袭击了我的船队!把我关在这里……逼问那笔银子的下落和……和通往西洋海路的秘图!”
果然如此!陆小凤心中豁然开朗。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靖海侯觊觎海外巨利,但怒蛟帮和李默白合作的新航线触犯了他的核心利益,或者,他想独占这条航线。
于是策划了袭击,伪造海难,囚禁沈刚,然后嫁祸桃花组织绑架李默白,再利用四海商行转移视线。好一出连环计!
“李财神是否也被关在侯府?”陆小凤急问。
沈刚摇头:“我不知道……我被单独关押在此。但听看守偶尔提及,侯爷似乎要用李财神……完成什么‘仪式’……需要他的血……”
仪式?血?陆小凤立刻联想到花满楼提到的“异种血气”和书房那淡淡的血腥味。难道靖海侯的目的,不仅仅是钱财和商路,还涉及某种邪门的功法或秘术?
就在这时,石室唯一的入口方向,传来机关开启的沉闷声响和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迅速吹熄油灯,隐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