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顿了顿,看着众人变幻的脸色,继续道:
“依我看,咱们最近还是消停点,先缩起来,避过这阵风头。只要熬到他祁同伟离任,不管换谁上来,这羊城的天,不就还是原来的天?到时候,一切照旧!”
桌上的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着不甘和怀疑。眼见财路被断,谁又能真正安心蛰伏?
“那要换上来一个还是跟祁同伟一样呢?”陈哥忍不住问,语气带着焦躁。
老秦笑道:“这世界哪有那么多祁同伟?如果真是那样,那我看咱们兄弟赶紧卷铺盖走人吧!”
众人无言,陈哥又问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老秦道:“他是下来镀金的,这种人物,在一个位置上待不长。或者……我们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使使劲,把他早点调走。”
“我正跟黄老板运作这个事情,但能不能做成,现在还不好说!”
六子忍不住嘟囔:“秦哥,大家都服你,敬重你。可你也不能让兄弟们无休止的等吧,这样眼睁睁看着财路断了,喝西北风啊……”
六子的话多少带着些埋怨,老秦却不以为意:
“各位兄弟,我得到确切消息,祁同伟在监狱里开了口子,搞坦白从宽,检举立功那一套,让里面的人互相咬!”
“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些被抓的外地仔手里?有的话,赶紧想办法擦干净屁股!”
陈哥闻言,稍微松了口气,强自镇定道:“秦哥放心,那些外地仔能知道我们多少核心的事?最多认识我们底下几个跑腿的小马仔而已,问题不大。”
老秦笑道:“如果那样是最好,还有,你们都注意没?现在他们又开始搞举报有奖那一套!”
“举报不但有钱拿,立了大功的还能免罪,我看啊,各位回去还是要管好手下的人,也要防着被那些知道一些内情的村民、商户,从背后捅刀子!”
六子听到这里,脸色垮了下来,唉声叹气:“本来以为今天是来庆功的,没想到……”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陈哥用眼神严厉制止了。
老秦彷佛没有听到一般,环视一圈,语气带着最后的警告:
“大家朋友一场,我希望谁都别出事。反正该提醒的,我都提醒到了。听不听,是你们自己的事。”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不小心进去了,最好都把嘴巴给我闭严实了。否则……”
陈哥立刻表态:“秦哥您放心!规矩我们都懂!大伙肯定都听您的,回去立刻就把首尾处理干净!”
众人也都知道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老秦,其实才是个狠角色,没人敢反驳,都纷纷跟着附和,六子也只好不情愿地点头答应。
饭局在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众人各自离去。
陈哥和六子同乘一辆车离开别墅。
车子驶出很远,六子才愤愤不平地开口:“我看老秦真是被祁同伟吓破胆了!变得前怕狼后怕虎!”
开车的陈哥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老秦的胆子确实比以前小了。不过,小心点总没错。最近风声紧,咱们就听他的,先看看风向。”
“等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六子急躁地拍了下车窗,“我手下那么多兄弟等着吃饭呢!就靠那几个小宾馆、台球厅、游戏房的,够干什么?塞牙缝都不够!”
陈哥也是无奈摇头,他虽然家底颇深,但是老是这样坐吃山空,也是颇感压力。
六子沉默了一会,他才缓缓道:“要不咱们最近小试一下,看看情况?”
在他看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老秦那套,过时了。
陈哥犹豫了一会,最终点头道:“行!我明天打听下消息,不过你手脚要干净点,尽量别闹出人命,留点转圜的余地。”
“明白!”六子嘴上答应着,心里却颇不以为然。
夜色中,他的眼神闪烁着一丝凶光。
——————
八月下旬,暑假却已接近尾声,羊城火车站再次迎来返校学生潮的人流高峰。
然而,这片繁忙的区域却再度被一层不安的阴霾笼罩。
短短一周内,火车站周边陆续发生了十多起性质恶劣的抢劫案件,气焰嚣张,令人震惊。
某公司两名职员在光天化日之下,从银行取出十万元现金,刚走出门口不远便被两名歹徒公然持刀抢夺,其中一人在反抗中身中两刀;
更令人揪心的是,多名返校大学生因为乘坐了站外揽客的黑摩的,结果在半路连人带行李被洗劫一空,辛苦筹措的学费顷刻间化为乌有;
还有不少外来务工人员,一到羊城,身上仅剩的一点钱就被或明抢、或勒索的抢走;
.......
以上种种,不胜枚举。
羊城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气氛降到了冰点。
常务副局长刘洪涛和另一位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坐在后面的沙发上,面色凝重。
刑侦支队支队长刘刚、越秀分局局长李刚、车站派出所所长刘安,三人并排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垂着头,如同犯了错的学生。
祁同伟罕见地动了真怒,他“啪”地一声将手中的案情简报摔在桌上,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银行门口就敢抢钱?”
“还有这些学生!我三令五申,让你们提前跟各大高校对接,设立返校学生专线大巴,安排警力引导!”
“结果呢?怎么还有这么多学生去坐黑摩的?学费都被抢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在三人脸上:
“严打!严打!打了两个月,就打出这么个结果?现在的犯罪分子,等于是骑在你们脖子上拉屎!”
“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警察?我看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这身警服穿得太舒服,不想干了?!”
刘刚、李刚、刘安三人被训得冷汗涔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都不敢抬手去擦。
坐在后面的分管治安的副局长见状,硬着头皮开口劝解道:
“局长,您消消气。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们。火车站那边的大学生通道确实设立了,我们也了解了,这些出事的学生大多是夜里凌晨到的车,等不及上午安排的专线大巴,自己心存侥幸,觉得没事,就偷偷去坐了那些黑摩的。”
“另外,有些学生家长也是,明明可以通过汇款,非要为了省那点手续费,让孩子带着大量现金上路,这才……”
刘洪涛也适时补充,试图缓和气氛:
“万幸的是,目前看来这些案子里的受害人都没有受到严重的人身伤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破案,把孩子们的学费追回来,挽回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