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似乎都冲不淡渐渐弥漫开的家族博弈气息。魏国华半靠在床上,周志远坐在一旁,父子俩正在商议着接下来至关重要的一步。
魏国华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大儿子:“志远啊,公司交给你,我是放心的。只是阿哲那边……我了解他,心高气傲,一下子权力旁落,他肯定不甘心。你去公司,他要是犯浑,或者明里暗里揽权、使绊子,你……”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告诫,“可以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分寸。但……务必留有余地,毕竟,他也是我儿子。”
周志远神色沉稳,点了点头:“爸,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兄弟阋墙,最终损伤的是魏家的根基,这个道理我懂。”他略一沉吟,说出了自己的全盘构想,“爸,关于公司接下来的安排,我是这么想的。”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轻轻晃动着,仿佛在勾勒蓝图:“广州那个‘珠江世纪汇’项目,现在李家这个最大的障碍已经清除了,正是我们接手并启动的最佳时机。这个项目潜力巨大,但前期也需要投入巨大的精力去重整旗鼓。我想,亲自去负责广州那边,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魏国华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至于集团本部,”周志远话锋一转,“以及海外那些已经运营成熟、相对稳定的资产和业务,我的想法是,可以先让魏哲来负责管理和维护。”他看到父亲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接着解释道,“如果他能够安分守己,不肆意揽权,不试图分割公司体系,踏踏实实做好守成的工作,那正好,他可以作为我的左膀右臂,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也能更专注于开拓新局。”
他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另一层考虑:“而且,爸,您也知道,我自己的启航集团摊子也不小,之前为了对付李家,投入了太多精力,现在也需要我回去稳定大局,并逐步交给小健(周志远的儿子)去历练。如果两边庞大的产业我都要事必躬亲,实在是力不从心。让魏哲分担一部分,于公于私,都是目前看来比较稳妥的安排。”
魏国华仔细听着,觉得大儿子的考虑周全且顾全大局,既给了魏哲机会和空间,也考虑了自身的实际情况,更着眼于魏家长远的稳定与发展。他欣慰地点点头:“志远,你能这么想,爸很欣慰。就按你说的办吧。希望阿哲他能明白你这份苦心,好自为之。”
父子二人达成的这个“分而治之,观察任用”的共识,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基于现实情况对魏哲最大程度的宽容和给予机会的方案了。然而,他们远远低估了魏哲的野心和行动速度,也高估了亲情在权力面前的约束力。
…
就在周志远和父亲在病房里规划着未来的时候,魏氏集团总部顶层的最大会议室里,气氛肃杀。魏哲坐在原本属于魏国华的主位上,面色冷峻,目光扫过台下所有到场的高管、部门总监以及重要的股东代表。这些人,很多都是跟着魏国华打天下的老臣,此刻都疑惑地看着突然召集紧急会议的魏哲。
魏哲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议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各位,召集大家来,是有重要事情宣布。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我父亲,魏国华董事长,因身体原因,需要长期静养,暂时无法处理公司事务。”
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大家确实听说了董事长受伤,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魏哲双手虚按,压下议论,继续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司也不能群龙无首。在此非常时期,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他刻意忽略了刚被承认的周志远),我有责任,也有义务,站出来挑起这副重担!”
他语气陡然加重,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因此,从即日起,在董事长养病期间,集团公司的一切运营决策、人事任免、以及——最重要的——所有资金的审批与调动权限,全部由我,魏哲,暂时代为掌管!”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这已经不是暂代管理了,这几乎是全面夺权!尤其是财政大权,这是公司的命脉!
一位跟随魏国华多年的元老忍不住开口:“魏总,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应该等董事长情况稳定些,或者有更明确的授权……”
魏哲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冰冷:“李叔,现在是非常时期!公司每时每刻都面临着机遇和挑战,决策必须高效!难道要等公司错失良机,或者出了乱子,再去请示卧病在床的父亲吗?那才是最大的不负责!”
他根本不给其他人质疑的机会,直接下达指令:“财务部听着!从今天起,公司所有账户,包括海内外子公司的一切资金流动,超过五十万的支出,必须经过我的亲自签字批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不得动用公司一分钱!”
“各事业部、职能部门,所有重大决策、项目推进,必须向我直接汇报!人事方面,总监级别以上的任免,也必须由我最终裁定!”
魏哲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要趁父亲养病、周志远还未正式露面的这个“信息空窗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公司的核心权力,特别是财权和人事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他赌的就是公司这些高层和股东,目前只知道他是魏国华的儿子,而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少爷”周志远一无所知,更谈不上认可。他要用既成事实,造成“魏哲才是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舆论和权力格局。
会议在一种压抑和惊疑不定的气氛中结束。魏哲雷厉风行地回到了董事长办公室,立刻开始签署一系列文件,安插亲信,调阅核心资料。他下手又快又狠,丝毫不留余地,完全违背了父亲希望“留有余地”的嘱托,更与周志远设想中的“兄弟分工”背道而驰。
一场激烈的权力冲突,已然在所难免。而此刻的周志远,还正在医院里,想着如何温和地让弟弟接受新的安排。风暴,总是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刻,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