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部署完针对李家调查的周密计划,紧张而决绝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魏国华那部仅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私人手机,突然突兀地响了起来。特殊的铃声让魏国华和周志远同时一怔。
魏国华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随即对周志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调整了一下呼吸,按下了接听键,语气瞬间切换成一种略带疲惫却如常的温和:
“婉茹啊,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李婉茹带着几分嗔怪却又难掩关切的声音,透过听筒,隐约可闻:“你这老头子,怎么一出门就不知道回来了呢?这都多少天了?集团里的事情不是有职业经理人团队吗?再不济,有些杂事你也可以交给魏哲去管去处理嘛。你都一把年纪了,成天这么飞来飞去的,身体怎么吃得消?我听着都心疼。”
她的声音温柔体贴,仿佛只是一个挂念丈夫身体的寻常妻子。
魏国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敷衍:“咳,有些事情,非得我亲自处理不可,下面的人终究差点火候。魏哲嘛……他还需要再多历练历练。你别担心,我这边事情一忙完就回去。”
“还要忙多久啊?”李婉茹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我这两天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好像有什么事儿似的。”
魏国华心中警铃微作,语气却更加温和:“快了快了,处理得差不多了。可能就是些商业上的常规博弈,你别多想,好好保养身体要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李婉茹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看似随意的决定:“老是待在这边也闷得慌。我想了想,反正你暂时也回不来,我干脆明天飞上海去看看你吧?顺便啊,我也好多年没去上海逛逛了,正好走走看看,散散心。你看怎么样?”
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让魏国华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她要来上海?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巧合,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迅速瞥了一眼对面的周志远,只见周志远眼神微凝,显然也听到了电话内容。
魏国华脑中飞速权衡,立刻用一种带着惊喜和欢迎的语气回应道:“你要来上海?那当然好啊!欢迎之至!我也正想你呢。这边空气是比不了你那边,但热闹倒是挺热闹的。你定好航班告诉我,我让齐助理安排车去接你。”
“好,那我这就让下面的人订票,大概是明天下午到。”李婉茹似乎对丈夫的反应很满意,语气轻快了些,“那你先忙,记得按时吃饭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路上小心。”魏国华温和地叮嘱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书房内重新陷入寂静,但气氛已然不同。
周志远看着父亲瞬间冷峻下来的面容,沉声道:“她这个时候要来上海……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
魏国华冷哼一声:“恐怕没那么简单。我这个夫人,嗅觉灵敏得很。也许是我们最近的某些动向,或者老秦那次醉酒,引起了她的警觉。她这是不放心,要亲自过来坐镇,盯着我,也顺便看看上海这边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她来上海,未必是坏事。”周志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思路清晰地分析道,“她人在海外,我们鞭长莫及,调查起来障碍重重。她主动来到我们的地盘,虽然会更加警惕,但同时也将她自己置于了一个相对更容易被观察的环境中。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在明,我们在暗,机会反而更多。”
魏国华闻言,眼中也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周志远点点头:“齐管家,”他转向齐助理,“夫人要来小住,家里自然要安排得更周到些。多‘请’几个手脚麻利、背景干净、尤其是懂得照顾人、善于察言观色的‘用人’。务必让夫人感受到家的温暖和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住得舒心、放心。”
他特意在“请”和“用人”上加重了语气,齐助理立刻心领神会:“明白,周董,先生,我会亲自去办,一定挑选最‘合适’的人选,确保夫人宾至如归。”
这意味着,要将调查人员以家政服务人员的身份,直接安插到魏国华在上海的居所内部,近距离观察李婉茹的一举一动。
“不仅如此,”周志远继续部署,“夫人多年未来上海,既然来了,总要会会朋友,逛逛雅集,欣赏一下沪上风情。齐助理,你可以‘贴心’地为夫人准备一些上海顶级的文化沙龙、艺术展览、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尤其是那些……她比较感兴趣的,比如传统戏曲、古董鉴赏之类的活动。让她多出去走走,多接触一些人。”
这是要为阿力团队在成都接近柳玉茹创造更自然的条件和借口,同时也可能在上海本地打开新的突破口。李婉茹的社交活动越多,接触的人越多,可乘之机也就越多。
魏国华赞赏地看着儿子,这份临机应变和布局的能力,远胜魏哲不知凡几。“好!就按志远说的办!阿齐,你去安排,要做得自然,不着痕迹。”
“是,先生!”齐助理领命,立刻开始筹划。
魏国华看向周志远,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依靠,有欣慰,也有一丝担忧:“志远,这样一来,你也要更加小心。她来了上海,魏哲很可能也会跟着过来,或者加强在这边的活动。你们难免会有碰面的机会。”
周志远神色平静,目光坚定:“爸,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会谨守‘合作伙伴’的本分。该有的礼数不会少,该保持的距离也不会近。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目标。”
父子二人再次达成共识。李婉茹的突然到来,非但没有打乱他们的计划,反而被他们顺势利用,将调查的网收得更紧,布得更深。
一场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的夫妻重逢,即将在上海滩上演。而围绕着多年前的血案和巨额家产继承的风暴,也因李婉茹的这一步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一触即发。齐助理退出书房,开始紧张地物色“合适”的佣人,并筛选各类高级社交活动的邀请函。一张围绕在李婉茹身边的无形监视网,即将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