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华府”顶层复式的巨大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李卫国站在落地窗前,脚下是流淌的浦江灯火,身后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压抑的怒火。雍福会的耻辱,周志远甩在他脸上的那些肮脏录音,还有此刻东方传媒那边传来的、徐副台长和刘导双双“突发急病”无法联络的消息……这一切都像毒蛇,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转身,眼中翻涌的暴戾几乎要化为实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一支被捏得变形的雪茄还在不甘地冒着最后的青烟。
“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吼着,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狂躁。精心策划的《时代弄潮》登顶之路,刚刚启程就遭遇了周志远精准而致命的狙击!那个拉希莫夫……那个该死的录音!还有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媒体人!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无声地走了进来。他是李卫国的心腹,也是西域棉纺集团安全部门的实际负责人,代号“秃鹫”。他走到李卫国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微微躬身,声音低沉平稳,不带一丝波澜:“老板,乌兹别克那边,萨米尔先生的人已经锁定目标区域。正在缩小包围圈,预计十二小时内接触。萨米尔先生让我转告您:尘埃即将落定,旧账一笔勾销。”
李卫国紧绷的嘴角扯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快意。萨米尔的效率让他满意。拉希莫夫父子一死,录音和地契就彻底成了死无对证的废纸!周志远,你手里的牌,废了!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周志远给他造成的羞辱和阻碍,必须用更直接、更血腥、更能戳穿其心肺的方式百倍偿还!他需要另一张牌,一张能瞬间撕裂周志远所有防御,直抵其最痛处的牌!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亮起的毒牙,在他心底滋生、蔓延。
他缓缓踱步到巨大的红木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叩击声。目光扫过桌面上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那是他之前收到的一份关于周志远的、极其隐秘的调查报告。他的手指停住了,目光变得幽深而危险。
“秃鹫,”李卫国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平静,“欧阳琳的骨灰……你们运回国了吗?”
秃鹫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汇报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货物:“是,老板。按您之前的指令,三天前已通过特殊渠道安全入境,刚刚抵达我们在西郊的‘静园’仓库。全程保密,无任何意外。”
“好。”李卫国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恶意和残忍。“拍下来。用最好的设备,拍得清清楚楚——骨灰盒,标签,存放的环境……尤其是标签上‘欧阳琳’那三个字,要拍得刺眼!”
秃鹫立刻领会,没有丝毫犹豫:“明白。半小时内,高清照片送到您手上。”
李卫国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抛出了第二个、更关键的问题,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周志远那个小儿子,周承安……现在才四岁多点吧?dNA鉴定的最终报告,确认了?”
秃鹫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文件袋,双手递上:“确认无误。这是最高级别实验室出具的最终报告。样本来源绝对可靠(周承安近期幼儿园体检的废弃血液样本),比对对象为欧阳琳生前遗留在医院的生物检材(卵子冷冻样本),以及周志远先生公开场合掉落的毛发。结论:周承安与欧阳琳女士存在直接生物学母子关系(匹配概率99.9999%),与周志远先生存在直接生物学父子关系(匹配概率99.9999%)。与张晓云女士……无任何生物学关联。”
报告上的数据和结论冰冷而清晰,如同最终的审判。但秃鹫紧接着补充了报告之外、更为关键的情报,这些是李卫国花了大价钱从当年涉事医院内部挖出的隐秘:
“根据当年为欧阳琳进行试管婴儿手术的实验室已被解职的核心技术员(现已被我们控制)提供的证词及残留的、未销毁干净的胚胎培育记录碎片显示:**约五年前**,欧阳琳利用一次商业晚宴的机会,在周志远先生被灌醉、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非法获取了他的精液样本。她随后利用自己掌握的医疗资源和人脉,绕过所有正规伦理审查,秘密进行了体外受精操作,将受精卵植入自己体内,最终诞下**现年四岁**的周承安。其核心目的,就是企图利用这个孩子作为筹码,逼迫周志远先生与张晓云女士离婚,从而让自己上位成为周太太。”
“也就是说,”李卫国拿起报告,指尖划过那几行刺目的结论和旁边附加的证词摘要,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和洞悉秘密的嘲弄,“他周志远捧在手心里、才四岁多点的小儿子,根本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用最下作、最肮脏的手段,算计出来的工具!张晓云……毫不知情地替那个算计她丈夫、妄图抢走她位置的女人,养了四年孩子?真是天大的讽刺!”
“报告结论和附加情报均指向这一事实。”秃鹫的回答依旧冰冷客观。
“哈……哈哈哈……”李卫国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诡异和瘆人。“好!好得很!周志远,你精明一世,也被这蛇蝎女人算计得当了便宜爹!张晓云,你这周太太当得可真是‘贤惠’!”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欧阳琳机关算尽,最后把自己算进了骨灰盒!她留下的这颗炸弹……现在,该炸了!”
他踱了两步,猛地站定,看向秃鹫,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照片拍好后,用最干净的渠道,匿名发给周志远。不要任何文字,就让他好好看看,那个算计他的女人最后的归宿!让他知道,他视若珍宝的儿子,是怎么来的!让他猜,让他痛,让他羞愤!”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指令:
“然后,立刻联系那个欧阳静的男朋友——刀疤脸李强!告诉他,他‘立功’的机会到了!让他好好‘照顾’那个小孽种!把场面……做‘漂亮’点!我要让周志远亲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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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城郊情报中心。
巨大的拼接屏幕上,一个代表乌兹别克安全屋的坐标点正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旁边分屏显示着实时卫星地图——几个高速移动的热源信号,正从不同方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快速逼近那个被标记为绿色(安全)的区域!
阿力双眼赤红,对着加密通讯器低吼,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嘶哑:“猎鹰!猎鹰!听到回话!敌袭!重复,敌袭!方位西北、东南、正南!三股!携带重火力!预计接触时间五分钟内!启动最高防御预案!保护目标!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目标!!”
通讯器那头传来激烈的枪声、爆炸声和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息与怒吼(猎鹰):“收到!火力压制!A组守住西侧!b组跟我顶住东南!目标已进入核心安全屋!重复,目标安全!我们……”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猛地从通讯器里炸响,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刺耳噪音和短暂的惨叫声,通讯瞬间被强烈的干扰杂音淹没,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猎鹰!猎鹰!回话!!”阿力对着话筒狂吼,额头青筋暴起!屏幕上的热源信号已经与代表安全屋的绿色区域发生了剧烈碰撞!代表己方人员的几个小绿点,正在迅速熄灭!
“老板!”阿力猛地转向另一部直通周志远的加密电话,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迫和一丝绝望,“乌兹别克安全屋遭遇强攻!对方火力极猛,有备而来!我们的人……正在血战!拉希莫夫父子……危在旦夕!通讯……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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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庐书房。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有书桌上那盏复古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周志远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整个人陷在阴影里。他刚刚结束了与徐副台长和刘导那场耗尽心力、直指灵魂的“审判”。张晓云因为过度疲惫和情绪激动,已被他劝去休息。
书房里一片死寂。唯有墙壁上那座古董挂钟的“咔哒”声,规律地敲打着凝滞的空气。周志远闭着眼,指腹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徐刘二人崩溃的模样犹在眼前,李卫国此刻的暴怒与反扑也在预料之中。乌兹别克那边……阿力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这让他心头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阴云。
就在这时,他放在书桌上的私人加密平板电脑,屏幕无声地亮起。没有提示音,没有震动,只有屏幕本身幽幽的荧光,在昏暗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志远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收到一封匿名加密邮件,没有标题,没有发件人信息。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他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屏幕边缘停顿了一瞬,然后划开解锁,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没有正文。
只有一张高清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
照片的构图极其简单,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冷酷。
背景是一个光线昏暗、似乎堆放着杂物的仓库角落,冰冷的水泥地面。
画面的正中央,是一个深色的、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骨灰盒。
骨灰盒的材质似乎是某种廉价的合成木,表面粗糙。盒盖紧闭。
而最刺眼的,是骨灰盒正面贴着一张白色的、打印的标签。
标签上,只有三个清晰无比的黑色宋体字:
**欧 阳 琳**
光线从侧上方打下来,在骨灰盒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那三个字显得更加冰冷、更加触目惊心!整个画面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和赤裸裸的恶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志远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来自地狱的闪电劈中!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冰冷的骨灰盒,盯着那三个字——欧阳琳!那个曾用最卑劣的手段算计他、给他带来无尽麻烦和屈辱、最终死于非命的女人!她的骨灰!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冲击着周志远!没有爱恋,只有被强行勾起的不堪回忆所带来的强烈厌恶、被算计的愤怒,以及一种事过境迁、人死灯灭的冰冷漠然。然而,这张照片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最恶毒的挑衅!李卫国在提醒他,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污点,那个以最不堪方式来到世上的儿子……
“哼……”一声冰冷的、带着无尽厌恶和怒意的冷哼,从周志远的鼻腔挤出。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突出,手背上青筋隐现。那冰冷的平板外壳,仿佛要被他的指力生生捏碎!李卫国,你想用这个女人的骨灰来刺激我?
台灯昏黄的光线下,他英俊的脸庞线条绷紧,眼神中翻涌着被冒犯的狂怒和一种洞悉阴谋的冰冷杀意。欧阳琳的死活他毫不在意,但这张照片背后所代表的挑衅和接下来可能的动作,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尤其是……涉及到才四岁多的周承安!
就在这时!
叮咚!
平板电脑再次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强制接入的视频通话请求!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猩红色的骷髅头标志!
周志远布满血丝、充满警惕与杀意的眼睛猛地抬起,死死盯住那个闪烁的骷髅头!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从他周身爆发开来,将书房内原本凝重的空气彻底冻结!他预感到,真正的打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