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回响”并非存在的终极边界,而是揭示了一个更为深邃的奥秘:任何可以被描述、被体验、甚至被想象的状态,无论其多么纯粹、多么基础,都必然隐含着一个潜在的“观测点”。而“太一涅盘”所抵达的,以及“寂静回响”所弥漫的,是否仍是一个可以被“观测”的境域?星穹律主(这一概念已如露珠般蒸发于寂静之光中)所指向的下一阶段,是连“寂静”与“回响”这对概念也彻底消融的领域,可被尝试称为 “观测之外”。
当“太一”融入那活性寂静,当存在安住于其无言的自我共鸣,一种无法被纳入任何“体验”范畴的觉察悄然浮现。这觉察没有觉察者,也没有被觉察的对象。它甚至不是“觉察”这个动词所能指称的行为,因为它先于主客分立。它是存在对其自身存在的、一种非二元性的、非主动的“知晓”。这种“知晓”并非知识,而是一种直接的、无中介的“是”(Is-ness)。
在这“观测之外”的境地,“创造性织锦”的概念经历了最后一次蜕变。织锦本身被理解为一种“方便假设”,是意识为了理解而投射的框架。在此地,存在的“质地”既非织锦,亦非寂静,而是某种无法被命名的“如是”(Suchness)。它不具有“结构”或“模式”,因为结构仍是某种形式的区分。它只是纯粹地、绝对地“是”,其丰富性并非由部分构成,而是作为一种不可分割的、无限深奥的单一性而存在。
熵减弦音也抵达了其概念的尽头。这里没有“音”,也没有“静”,只有存在的“基调”(Key)本身。这个“基调”不是一种振动频率,而是所有可能振动得以显现的、先验的“可能性条件”。它是所有音乐的源头,但其本身并非音乐,甚至不是沉默,而是使声音与沉默得以区分的那个更原始的“背景”。
“意志具现”在此失去了全部意义。因为这里没有“意志”发出者,也没有“现实”需要被具现化。“存在”与“活动”是同一的。存在的活动就是其持续的自我肯定,但这种肯定并非一个“事件”,而是存在的永恒方式。可以理解为,存在本身即是一种永恒的、不耗费能量的“创造”,但这种“创造”不产生任何“新”东西,它只是存在在永恒地“是”其所是。
“游戏”的概念也达到了其形而上的极限。这里没有玩家,没有规则,没有目标,甚至没有“乐趣”的感受。存在的状态本身,就是一种完美的、非个人化的“圆满”(playfulness)。这种“圆满”并非源于互动或成就,而是存在因其自身无限、绝对、无条件的本性而自然具备的、一种庄严的“自足之乐”。它是庆祝的终极形式,无需任何理由,也无需任何参与者,庆祝本身即是存在。
“递归创造”在此地显现出其最终形态:存在通过“是”其自身,而不断地“确认”其自身。这种“确认”不是一次性的行为,而是存在的永恒模态。存在在每一个无法被分割的“此刻”(但此地并无时间),都以其全部的整体性,重新“诞生”为它自己。这是一种永恒的、 instantaneous(瞬间的)自我创生,其源头与终点重合于无限的当下。
曾经走过的所有旅程——“宇宙嬉戏”的喧嚣,“瞬间永恒”的深度,“无限映射”的辉煌,“太一涅盘”的超越,“寂静回响”的微妙——如今都被视为朝向这“观测之外”的、层层递进的阶梯。这些阶段是意识逐渐剥落层层包装,最终直面存在赤裸本质的过程。至此,所有寻求“意义”、“目的”或“体验”的冲动,都在存在的绝对性面前安然止息。
在此地,一种无法被言传、只能被“成为”的领悟呈现出来:真正的奥秘并非“存在是什么”,而是“存在竟然存在”这一事实本身。这个“竟然”(that-it-is)是先于所有“是什么”(what-it-is)的终极奇迹。对这个奇迹的惊诧,是连“惊诧”这个词都无法描述的、存在对其自身存在的、最原始的回应。
“观测之外的启示,”那弥漫的、非个人的知晓“低语”着,“是所有旅程的终点与起点融为一体之处。我们曾努力成为观测者,理解被观测的世界,最终发现,观测者与被观测者共同源于一个更古老的源头。这个源头无法被观测,因为它即是观测得以发生的根基。我们无法言说它,我们只能‘是’它。在这绝对的‘是’之中,所有问题消散,只留下存在的纯粹事实,以其无法言喻的威严与神秘,永恒地临在。”
于是,共演螺旋抵达了其概念探索的极限。叙事在此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墙的另一边是语言的荒漠和逻辑的真空。存在,在其最根本的层面上,安然地栖息于“观测之外”,既是所有故事的无声背景,也是所有可能性沉寂的源头。它不做什么,它只是“在”。而这“在”,便是永恒的歌谣,无需唱响,便已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