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钻进隧道时,车厢里瞬间暗下来。魏梦笙听见自己的笑声混着郑允执的,在黑暗里撞出回声。她忽然想起母亲的影子在玉皇观说的\"坤位得渡\",原来\"渡\"不是硬闯,是带着牵绊慢慢走——就像此刻,她攥着他的手,他揣着她的顾虑,两个人在哐当哐当的火车上,把未来的路碾成了芝麻饼上的纹路,粗粝,却带着香。
夜深时,郑允执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魏梦笙看着他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缘分这东西,就像青鸟衔的籽,落在哪儿,哪儿就会开花。\"
火车又穿过隧道时,车厢里瞬间一片漆黑。魏梦笙攥紧郑允执的手,忽然听见他迷迷糊糊地说:\"梦笙,到了鹭岛,教我讲闽南语呗。\"她在黑暗里笑出声,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带着蜀地的辣椒香和鹭岛的海腥味,在命运的土壤里扎下了根。
离魂体影子坐在对面的空位上,正对着窗外的星空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枝玉兰,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她用指尖在雾上画了只青鸟,鸟嘴里衔着根线,一头连着玉皇观的山,一头系着鹭岛的海。影子对着车窗哈气,玻璃上立刻凝出层白雾。\"你看,\"影子转过头笑,鬓角的玉兰花瓣沾着露水,\"线早连上了,就等你们把结打好。\"
魏梦笙望着那雾里的青鸟,忽然觉得心里那杆秤终于稳了。她往郑允执身边凑了凑,棉大衣的樟脑味里,仿佛混进了鹭岛的海腥气,还有樟树城红锅里飘出的辣椒香。
\"等从鹭岛回来,\"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你得带我去吃锅盔夹凉面,要加两份醋。\" 郑允执的笑声震得她耳朵发痒:\"再加两份猪屁拱(折耳根),让你知道啥叫巴蜀的味。\"
火车钻出隧道时,晨光像金粉似的泼进来。魏梦笙看见窗外的田埂上,有个穿红棉袄的姑娘在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像只展翅的青鸟,线轴攥在她手里,转得嗡嗡作响。
鹭岛冬季的风还带着湿冷的寒气,咸腥的海气混着老城区里骑楼下飘来的沙茶酱香,在空气里酿成一种黏稠而鲜活的味道。二姐魏明珍牵着小星的手站在火车站出站口的石阶上,看着魏梦笙和郑允执背着两个大帆布包从绿皮火车的蒸汽里走出来,裤脚沾着一路的风尘,脸上却亮得像被阳光吻过。
\"干爹!小姨!\"小星挣脱母亲魏明珍的手,像颗炮弹似的扎进郑允执怀里。郑允执笑着把孩子举过头顶,军绿色的挎包滑到肘弯,露出里面给小星带的蜀地特产——裹着芝麻的“马昌恒”牛肉干,油纸袋上还印着红彤彤的辣椒油浸泡的鲜亮牛肉丝,看着都想流口水。
二姐魏明珍站在一旁,新烫的卷发用发卡别在耳后,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笑意:\"可算到了,昨儿特意去中山路买了海蛎,等下做海蛎煎。\"她打量着郑允执,见他穿着件浅蓝色上衣蓝色牛仔裤,身上大衣没扣纽扣,眼神干净得像鹭岛的天空,心里先松了半截。当她从妹妹电话里得知郑允执要跟着妹妹梦笙一起回来鹭岛时,她心里像被什么攥着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