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梦笙去看县一中红榜的那天,魏梦笙的手心全是汗。走路脚底都是虚浮的。七月的日头烤得沥青路冒油气,魏梦笙攥着洗得发白的衣角,快步往县中学赶。校门口的操场上早挤满了人,三五一堆地踮脚往前凑,蝉鸣声里裹着细碎的议论:“张老师家儿子考上没?”“听说全县高中生就收两千个……”
红榜是用大红纸金色字写得很大的那种贴在校门口的,恰似古代放榜一般,红榜前排被人头挡得密密匝匝。魏梦笙挤不进去,索性顺着墙根溜到侧面,仰着脖子从左往右扫。名字密密麻麻的,像田埂上的草,她眼睛都看酸了,心突突地跳,手心都被指甲攥出印。
“魏梦笙!”有人在后头拍她肩膀,是小学的孟老师,手里摇着蒲扇,“第三排,正数第五个!考上了!”
她猛地转头,再看时,那三个字像长了脚似的跳进眼里——“魏梦笙”,金色的字在日头下亮得晃眼。她愣了愣,抬手掐了把胳膊,疼的。周围不知谁喊了句“魏家丫头中了”,有人推她肩膀,有人笑,蝉鸣好像突然停了,风从操场那头卷过来,带着操场边白杨树的清苦味,吹得她鼻尖有点酸。
孟老师笑着拍她后背:“早说你是块料,这下踏实了吧?”
她没说话,笑着给老师鞠了一躬,抬头盯着自己名字,看了又看,好像要把红榜里的笔画都数清楚。日头挪了挪,影子在地上晃了晃,她才转身往家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两万多考生里杀出重围,我家梦笙是块读书的料。\"魏梦笙刚跨进院门,就听见父亲说话声,父亲蹲在老桃树下磨镰刀,砂轮蹭过刀刃,发出沙沙的响。他听见脚步声抬头,草帽沿压得低,看不清眼神,只问:“去看了?”
“嗯。”她攥着衣角,声音有点发紧,“孟老师说,红榜上有我名。”
父亲手里的砂轮顿了顿,镰刀尖在阳光下闪了下。他放下家伙什,手背在围裙上蹭了蹭,站起身时膝盖“咔”地响了一声。没说话,先往院门外走,走两步又回头:“愣着干啥?再去看看,别是看错了。”
等父女俩再从中学回来,暮色已经浓厚了许多。父亲进门就往灶房钻,对着正在择菜的林秀兰扬了扬下巴,嘴角扯出个不明显的弧度,眼角的皱纹却堆得比往常深:“中了,县一中,红榜上第三个排面就有她名。”
林秀兰手里的豆角“啪嗒”掉在盆里,抬头看他,他却转身去搬院里的柴火,背影像比平时挺得直了些。往灶膛添柴时,柴棍没拿稳,掉了两根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手指在粗糙的木头上摩挲着,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像怕人听见似的,\"早说过要带你去后山看看,这回正好,你妈也该松松心。\"
母亲正在厨房蒸着的馒头,白汽从木锅盖缝里冒出来,混着笼屉布的碱味。她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建国,山路不好走,我这头疼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