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洞,乃天皇伏羲、地皇神农、人皇轩辕三位圣皇隐居之所,清静祥和,自成一方世界。
穗安降临洞外,整理仪容,恭敬行礼,清声道:“天庭后学末进,七魄元君穗安,有要事求见天皇伏羲陛下,望乞一见。”
声音传入洞中,片刻后,洞门无声开启,一位童子走出,躬身道:“元君请随我来。”
穗安随童子入内,但见洞内别有乾坤,灵气氤氲,道韵盎然。
伏羲大神端坐于蒲团之上,面容慈和,目光深邃,仿佛蕴含着宇宙万象的演变。
“小神穗安,拜见天皇陛下。”穗安再次郑重行礼。
伏羲微微颔首,声音温和:“七魄元君不必多礼,你执掌欲界,职责重大。
今日来我火云洞,所为何事?”
穗安深吸一口气,知道在伏羲这等存在面前无需拐弯抹角,便坦然道:
“冒昧打扰陛下清修,穗安此来,实为一人一事,心中惶恐,特来向陛下请教,并恳请陛下慈悲,或许能代为通传女娲娘娘。”
“哦?所为何人何事?”伏羲问道,目光平静。
“为那轩辕坟三妖之首,九尾狐妖——苏妲己。”
她希望给妲己一个戴罪立功、以另一种方式弥补苍生的机会。
伏羲静静听着,手指微微掐动,良久,他缓缓开口道:“妲己之事,牵涉甚深,其罪确凿,因果极大。
女娲娘娘当初降下法旨,亦有借其手加速殷商天命终结之意。
如今封神未定,你欲保她,难度非同一般。”
穗安的心微微一沉。
却听伏羲话锋一转:“然,天道之下,总有一线生机,娘娘虽令其行事,却也未必愿见其彻底魂飞魄散,永无归途。
你所言‘戴罪立功’,倒也不失为一条路径,只是这‘功’,需得足够抵消其‘罪’业方可。”
他看向穗安:“你既开辟净灵司,欲以情欲之道补天之缺,或许这便是那狐妖唯一的救赎之地。
罢了,我便替你向女娲娘娘传一句话。成与不成,皆看她之意。你在此等候片刻。”
说罢,伏羲闭上双目。
穗安心中忐忑,垂首静立。
女娲娘娘的意念如春风化雨,悄然退去。
伏羲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屏息凝神的穗安,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女娲娘娘允了。”
穗安心中巨石落地,连忙躬身:“谢陛下成全!谢娘娘恩典!”
“然,”伏羲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需在你麾下积累百万功德,以赎其罪业,功德圆满之日,方得正果。
若中途再造孽障,则前功尽弃,形神俱灭。”
“穗安明白,定当严加约束,引导其将功折罪。”穗安郑重应下。
事情已了,她却并未立刻告辞离去,依旧垂首恭立。
伏羲见状,轻笑一声,指了指面前石桌上空置的茶杯。
穗安福至心灵,连忙上前,执起一旁温着的玉壶,恭敬地为伏羲斟满清茶,茶香氤氲,沁人心脾。
“坐吧。”伏羲示意她坐在对面的蒲团上,“既然你不急,那便听我给你讲讲道。”
穗安依言坐下,心神瞬间收敛,全神贯注,天皇伏羲亲自讲道,这是何等难得的机缘。
伏羲并未直接高深莫测的大道真言,而是随手在空气中虚划,一道简易的八卦图形缓缓浮现,阴阳鱼流转不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种基本卦象环绕周围,生生不息。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伏羲的声音平和而悠远,如同在叙述天地初开时的至理,
“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他娓娓道来,从八卦的相生相克,讲到阴阳的平衡转化,再引申至天地万物运行的规律。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最质朴本真的道理,却仿佛为穗安推开了一扇通往世界本质的大门。
“……故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
伏羲的目光落在穗安身上,“强极则辱,情深不寿;刚者易折,柔者长存。天地之道,在于平衡,而非极致。
七情元君,你执掌万情,可知情之极,便是劫?”
穗安如痴如醉,脑海中无数念头碰撞、融合,她想到了帝辛欲打造的地上仙朝,那般强势,那般极端,欲让人道凌驾于万物之上……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陛下,我悟了!”
“哦?悟了什么?”伏羲含笑问道。
“地上仙朝,现在还不是时机,强行推动,绝非正道。”
穗安语气肯定,“帝辛若成功,绝非人道之幸,那只会是另一个‘天庭’的翻版,甚至可能更为极端。
从此天地对立,人神相争,纷乱不休,绝非平衡长久之道。
陛下您演示的八卦平衡之理,正在于此——孤阳不生,独阴不长。
天地人神鬼,当各有其位,各循其道,相互制约,亦相互滋养,方能长久。
而非一方彻底压倒另一方。”
伏羲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微微颔首:“善。能见于此,说明你已触摸到‘道’之边缘,而非拘泥于‘术’之得失。”
他忽然抬起手,一指轻轻点向穗安眉心。
穗安并未躲闪,只觉一股浩瀚而温润的意念涌入识海,化作一幅无比玄奥复杂的图案——正是那蕴含天地至理的先天八卦图!
此图远比方才演示的简易八卦精深万倍,包罗万象,演化无穷。
“此图赠你,细细参悟,对你梳理情欲、平衡万灵当有助益。”
伏羲收回手指,语气忽然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你捏的那泥人,倒也有几分意趣。”
穗安正沉浸在先天八卦图的玄妙之中,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福至心灵,想起自己闲暇时曾精心捏制的一对小小的泥人,那泥人的模样正是参照了她所知的女娲与伏羲的神像姿态。
她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后,里面正是一对栩栩如生、相互依偎的伏羲女娲泥人,虽小巧,却极为传神恭敬地奉上:
“小神闲暇拙作,不敢亵渎陛下与娘娘圣颜,只是心向往之……”
伏羲接过玉盒,看了看那对泥人,摇头失笑,屈指轻轻在穗安额头上敲了一记:“日后莫要再胡乱捏造神像了。”
穗安摸了摸被敲的额头,有点心虚:“穗安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去吧。”伏羲挥了挥手,“路已指明,能走多远,看你自身造化了。”
穗安起身,再次深深一揖:“谢陛下传道之恩,穗安告退。”
她退出火云洞,心神仍沉浸在先天八卦图的浩瀚玄妙之中,只觉得对天地万物的运行规律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
然而,这份感悟带来的清明很快被一丝紧迫感取代。
“天上片刻,地上经年……”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天庭与凡间的时间流速差异最是令人头疼。
自己在火云洞听道虽感觉不久,凡间恐怕已过去不少时日,许多事情怕是已然发生。
她不敢再耽搁,立刻施展遁术,化作一道流光直坠凡间朝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