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中,曹操的脸色一日阴沉过一日。经济封锁被赤火公社以内部挖潜和外部分化巧妙化解,舆论战更是被陈烬反手一击,打得他灰头土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丞相,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程昱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再次献上毒计,“陈烬以‘均平’蛊惑人心,倚仗者,无非是底层愚民之拥戴。然,人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等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曹操抬眼:“仲德有何妙计?”
“流言掘根!”程昱吐出四个字,带着森森寒意,“派遣得力细作,潜入赤火公社各根据地,不刺探军情,不破坏工坊,只做一事——散播流言!核心直指陈烬其人,及其赤火公社之根本!”
他详细阐述道:
“其一,宣称陈烬实乃当代王莽,外示‘均平’之仁,内怀篡汉之志,所谓赤火公社,不过是为其改朝换代铺路之工具!‘赤火公社终将代汉’,此语足以勾起士人及心存汉室者之疑虑。”
“其二,言其‘均平’之说,纯属空谈。一旦功成,必生新的不平等,彼时之赤火公社高官,便是今日之世家豪强!‘均平之后,便是新的不平等’,此语可动摇其根基——那些渴望公平的庶民之心!”
曹操沉吟片刻,眼中厉色一闪:“此计甚毒!便依仲德所言,选派精干人手,务必将此流言,植入赤火公社民心之中!”
很快,种种阴毒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赤火公社控制区的市井街巷、田间地头悄然蔓延。
“听说了吗?陈社长其实想自己当皇帝……”
“啥均平?骗人的!等他们坐了天下,咱们还得给他们当牛做马!”
“就是,你看韩总管、赵将军他们,现在不也和以前的官老爷差不多?”
流言虽虚,却精准地触及了部分民众内心最深处的隐忧和历史上无数次农民起义结局的阴影。一时间,一些地区人心浮动,窃窃私语之声渐起。
消息传到龙骧谷,秦狼勃然大怒,请命带“肃风司”精锐入各地揪出细作,以血腥手段震慑。韩澈、赵将等人也面露忧色,认为此计攻心,极为歹毒。
陈烬却异常平静。他制止了秦狼的冲动,对众人道:“堵不如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曹操、程昱想用流言动摇我们的根基,我们若只是被动辟谣,或是高压禁言,便正中其下怀,反而显得心虚。”
他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命令:
“传令各级人民议事会、评理组、工会、农会,将‘陈烬是否想当皇帝’、‘赤火公社会不会产生新的不平等’、‘我们如何防止干部变质’这些问题,作为近期核心议题,发起全民公开大讨论!鼓励每一个人,无论军民工农,畅所欲言,允许质疑,允许争论!”
同时,他做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决定:
“将《赤火律》核心条款、《斗争手册》中关于公民权利与监督权力的部分,以及我、韩澈、赵将等所有核心领导人的职责权限、监督机制、家庭财产申报情况,以通俗易懂的文字和图表,公之于众,张贴于每一个村庄、工坊和军营的公告栏!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我们的权力从哪里来,受谁监督,如何运行!”
命令一下,举世哗然。曹操在许昌闻之,先是一愣,随即嗤笑:“陈烬自掘坟墓耳!”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超曹操的预料。
全民大讨论刚开始,确实充满了各种声音,质疑、担忧、甚至激烈的批评都不少见。但在公开、透明的环境中,在各级组织引导下,讨论没有走向混乱,反而愈发深入。
人们拿着公开的《赤火律》条文,逐条对比流言;
评理组组织大家辩论“权力如何被关进笼子”;
老农在村头议事会上扯着嗓子说:“俺不管别人咋说,俺就知道,自从公社来了,俺家有了田,娃能上学,病了有医官看!这比啥都实在!”
工人们在夜校里争论如何进一步完善工会监督干部的机制。
而那份公开的领导层权限与监督机制,更是如同一面照妖镜。民众清晰地看到,制度设计上对权力有着重重的约束,陈烬等人的权力并非无限,更非世袭。那些“王莽”、“新不平等”的流言,在赤裸裸的制度事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不攻自破。
这场史无前例的全民公开讨论和信息公开,非但没有瓦解赤火公社的根基,反而变成了一场空前深入的民主与法治教育。
民众在参与讨论、审视制度的过程中,更加清晰地理解了赤火公社理念的核心,也更加确信了自己手中的监督权利。
他们对赤火公社的认同,从最初朴素的“分田分地”感激,上升到了对一套公平、透明、可监督制度的理性拥护。
程昱的“流言掘根”之策,这把本想刺向赤火公社心脏的毒刃,在陈烬“民心为镜”、“制度为盾”的化解下,仿佛撞上了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非但未能伤敌,反而被民众凝聚的信念和公开的制度之光,反弹回来,让曹操集团徒然暴露了其伎俩的卑劣与思想的苍白。
民心,这把最锋利的武器,当它被真诚地尊重和信任时,便永远指向真正的敌人。
暮色渐合,平靖关在初冬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寂静,只有零星的火把在关墙上摇曳,映照出守军稀疏而“疲惫”的身影。奉命率五千虎豹骑精锐及死士前来的,正是曹操麾下以疾速骁勇着称的征西将军夏侯渊。
夏侯渊勒马关前,锐利的目光扫过关墙。根据细作回报和眼前所见,关内守军不过千余,且士气低落,近日更是减少了巡防。一切迹象都表明,贾诩军师的判断无误,此地确是赤火公社防线的软肋。
“将军,是否等后续……”副将谨慎提醒。
“等什么?”夏侯渊冷哼一声,“兵贵神速!陈烬主力皆被他处佯动吸引,此关唾手可得!传令,先锋营随我冲关,破关后直扑粮仓,后方部队迅速跟进,焚毁即退!”
战马嘶鸣,蹄声如雷。夏侯渊一马当先,率千余精锐直扑关门。关墙上箭矢零落,抵抗果然“微弱”,几乎是稍作接触,赤火公社守军便“溃散”后撤。夏侯渊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大刀一挥:“冲进去!”
虎豹骑如决堤洪水般涌入关内。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却无人留意这细微的变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前方隐约可见的粮仓轮廓上。
就在大部分曹军涌入关内,沿着相对狭窄的关内通道向前猛冲之时,异变陡生!
两侧原本沉寂的山峦之上,突然火把齐明,映照出秦狼那狰狞而兴奋的面孔!
“放!”
一声令下,无数滚木礌石带着雷霆之势倾泻而下,瞬间将关内通道截为数段!与此同时,密集的箭雨从两侧山坡和前方关墙后暴射而出,其中夹杂着令人胆寒的“雷火”爆炸声,火光冲天,破片四溅!
“中计了!有埋伏!”曹军顿时大乱。
夏侯渊目眦欲裂,心知落入圈套,拨马欲退,却发现退路已被不知何时出现的赤火公社精锐死死堵住!冯闯率领的守军也如脱胎换骨,从关墙、屋舍后蜂拥而出,反身杀回!
秦狼手持长刀,从山坡上一跃而下,直取夏侯渊,声如洪钟:“夏侯妙才!奉社长令,此地便是你葬身之所!”
平靖关内,瞬间化作了血肉磨坊。曹军虽精锐,但被分割包围,地形不利,骑兵优势荡然无存。赤火公社军则凭借事先布置的障碍和地利,以及复仇般的士气,奋勇砍杀。
夏侯渊挥舞长刀,左冲右突,接连斩杀数名赤火公社士卒,却终究无法突破重重围困。秦狼瞅准一个空档,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下,夏侯渊举刀格挡,却因乱军中气力不济,被震得手臂发麻,刀锋偏转,下一刻,秦狼的刀锋已掠过他的脖颈!
一颗满含惊怒与不甘的头颅冲天而起!曹军见状,更是魂飞魄散,彻底崩溃。
战斗持续至次日凌晨。五千曹军精锐,除少数趁乱逃脱外,几乎被全歼于平靖关内。关内尸横遍野,缴获的军械马匹堆积如山。
捷报传回龙骧谷,陈烬只是淡淡点头,继续批阅手中的文书。而消息传到许昌,却如同晴天霹雳。
“妙才!吾之妙才!”曹操接到败报,尤其是夏侯渊阵斩的消息,眼前一黑,几乎晕厥,捶胸顿足,悲恸欲绝。夏侯渊不仅是他的宗族大将,更是他极为倚重的心腹爱将,此损失,无异于断其一臂。
他猛地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贾诩,眼中布满血丝:“文和!这便是你的奇策?!”
贾诩面如死灰,对着曹操深深一揖,声音干涩:“丞相……诩……算尽虚实,却未算到陈烬洞察之能,竟至于斯。观其布局,非但看破我军意图,更将计就计,行此绝杀……此人之能,已……近乎妖。诩,无言以对。”
曹操颓然坐倒,看着那份染血的战报,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平靖关一役,不仅折损大将,葬送精锐,更意味着他试图扭转战局的努力再次失败,战略主动权已彻底拱手让人。
陈烬之名,经此一役,在他心中,已与“不可战胜”的阴影紧紧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