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噼啪,映照着书房内一张张凝重的面孔。
孟瑶、秦狼、卫恒,以及“经纬”与宣传司的几位核心骨干齐聚于此,目光都聚焦在陈烬手中那份来自兖州的密报上。
陈烬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让那份沉重的寂静在房间里弥漫,直到每个人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压抑与不公。
他缓缓将密报放在案上,指尖重重地点在记录孔融言论的那几行字上。
“诸位,”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清晰地在每个人心头漾开涟漪,“都看完了。有何感想?”
秦狼率先冷哼:“呸!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酸儒!老子当年在边军,最恨的就是这种满嘴仁义,肚子里全是男盗女娼的货色!”
卫恒较为沉稳,皱眉道:“他们的话术……初听似乎有些道理,极易蛊惑那些不谙世事的百姓,甚至一些读书不多的小吏。”
孟瑶则看向陈烬,她深知社长召集众人,绝非只为发泄情绪。
陈烬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穿透纸张,直视那场发生在襄邑高台上的荒诞戏码。
“曹操,还有他麾下的这些文人,”陈烬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刀锋,“他们玩的,是一手极其狡猾的‘偷换概念’!”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剖析:“他们将一个结构性的、关乎权力与资源分配的国家责任——为何税赋如此沉重?为何官吏如此贪暴?为何民生如此多艰?——巧妙地,也是无耻地,偷换成了每一个个体,尤其是最底层的屯田客、农民,需要承担的‘个人道德义务’!”
“他们不问官府贪墨,只问你为何不够‘勤力’;”
“他们不察赋税苛猛,只责你为何不能‘共体时艰’;”
“他们不谈自身奢靡,只教你遇事要‘反求诸己’!”
陈烬的语气愈发沉郁有力,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冰冷:“这是什么?这是将统治的失败,系统地转嫁为被统治者的罪过!让无力者背负全责,让占有者安然免责!此乃天下至不公、至虚伪之理!”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目光灼灼:“我们必须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谁掌握了更多的土地、权柄和资源,谁就理应承担更大的责任!田地大半归于豪强,税赋大半用于军资与享乐,权柄用于欺压而非服务,那么,治理不善,民生多艰,首要罪责就在这些‘肉食者’,而不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者’!”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定下调子:“这是我们与曹操,在理念上的根本分野!也是我们赤火之所以存在的基石!”
孟瑶眼中闪烁着领悟的光芒,她立刻接口:“社长,我们必须立刻组织反击,用最直白的话,戳穿这套骗人的把戏!”
“没错!”陈烬重重颔首,“而且要快!要狠!要准!”他转向宣传司的人,“不要之乎者也,就用老百姓听得懂的大白话,用算账的方式,用对比的方法,把‘责任’二字,给我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更为深远,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未来:“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日后,我们若真能解放全天下,必须立刻、全力地推行扫盲,开启民智!要让每一个庄稼汉、每一个妇孺,都能读书明理,都能看懂这世道的运行规则!再也不能让老百姓,因为不识字、不懂道理,就轻易上了那些屁股坐歪了、专为权贵涂脂抹粉的‘知识分子’的当!”
“知识,不该是少数人垄断、用来愚弄大众的工具。它应该是武器,是照亮前路的光,是让每一个普通人,都能挺直腰杆,认清自身处境和权利的基石!”
陈烬的话语,如同战鼓,擂响了赤火公社在思想战场上全面反击的号角。
一场旨在夺回话语权、启蒙大众、明确责任归属的宣传风暴,即将在北疆酝酿,并迅速席卷向曹操统治的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