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扭伤了？”顾凛冰冷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悬在半空的夏昭被他单手拎着背包带子，脚尖离地十公分晃悠，肋下和左臂的剧痛让他龇牙咧嘴，刚才装出来的可怜样瞬间碎了一地，只剩下真实的生理性泪水和“嗷嗷”的痛呼。
“疼疼疼！真…真扭了！刚才挣扎的时候崴的！顾大佬！您行行好！先放我下来行不行？”夏昭彻底不装了，声音带着真实的哭腔这次主要是疼的，手脚徒劳地在空中扑腾了两下，牵扯到伤处，又是一阵倒吸冷气。
顾凛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夏昭此刻狼狈不堪、痛得五官皱成一团的滑稽模样。那紧抿的薄唇似乎又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弧度几不可察，快得如同错觉。他手腕一松。
“噗通！”
夏昭结结实实摔在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大理石地面上，虽然高度很低，但摔得毫无防备，屁股和伤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
“嘶……顾凛！你他妈……” 骂人的话冲到嘴边，又被夏昭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看着顾凛那双冰冷的眼睛，瞬间清醒——这可是活阎王！不是能随便撩拨的对象！
夏昭欲哭无泪：都叫阎王能是什么好人。
顾凛看都没看地上龇牙咧嘴的夏昭，目光扫过小酒：“处理干净。” 言简意赅，指的是楼上那两个垃圾。说完，他转身，迈开那双包裹在军靴里的长腿，径直朝着商场出口的方向走去。军靴踏在空旷死寂的地面上，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咔、咔”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离去意味。
他要走！
夏昭脑子里“嗡”的一声！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走！阿宁说过，顾凛手里有卫星！他是找到石磊他们、找到周不忘的唯一希望！而且现在自己伤成这样，离开这个煞神，在这危机四伏的铁岩城，分分钟变成蚀骨者的点心！
强烈的求生欲和对同伴的担忧瞬间压倒了所有疼痛和尊严！夏昭也顾不上屁股疼了，手脚并用，以一种极其狼狈又迅捷的姿态，猛地向前一扑！
在顾凛即将踏出商场旋转门残骸的瞬间，夏昭成功地抱住了顾凛那条肌肉线条流畅结实、充满力量感的大腿！
“大佬！收留我！求你了！收留我！”夏昭死死箍着顾凛的小腿，整个身体几乎都挂了上去，仰起那张沾满血污灰尘、却依旧努力挤出最诚恳最可怜表情的脸，桃花眼里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嘴皮子翻飞：
“我超有用的！真的！大佬！我能听声辨位！方圆几百米，蚀骨者藏哪儿、有多少只、往哪儿跑，我都能‘听’出来！找物资也是一把好手！哪个犄角旮旯藏着罐头、药品、汽油，我一‘听’一个准！还能提前预警尸潮！保管让您提前开溜…啊不，是提前战略转移！稳赚不赔啊大佬！”
他喘了口气，看到顾凛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心中狂喜，赶紧加码，甚至不惜把自己当赠品：“买一送一！大佬！您收了我，等于白捡一个顶级雷达加物资探测仪！附带终身保修！包教包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力晃了晃顾凛的腿，试图增加说服力，结果扯到肋下的伤，疼得他“嘶”了一声，但脸上讨好的笑容丝毫未减。
顾凛的身体在他抱住腿的瞬间就僵住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冰冷的视线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带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一寸寸地钉在夏昭那张努力卖萌、却因血污和疼痛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小酒刚把楼上吓晕的女人拖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惊得小嘴张成了o型，手里的消防斧差点掉地上。
顾凛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夏昭。那眼神深邃锐利，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又像是在审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夏昭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凛大腿肌肉在战术裤下坚硬紧绷的轮廓，以及那透过布料传来的、几乎要将他冻僵的冰冷气场。
就在夏昭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被对方散发出的寒气冻麻、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顾凛终于动了。
他没有说话，没有斥责，甚至没有甩开夏昭。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抬了一下被夏昭抱住的腿。
夏昭：“诶？”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顾凛那张依旧冷峻、毫无表情的脸。这是……几个意思？
“还不松手？等着顾哥把你手踹断？”小酒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旁边，手里拖着那个吓晕的女人，另一只手还拎着强哥那把斧头，动作轻松得像在逛菜市场。她对着夏昭眨眨眼，努了努嘴，“顾哥同意了！赶紧的，跟上！再磨叽顾哥真改主意了！”
小酒看着夏昭——太眼熟了。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翻涌。不是模糊的闪回，而是无比清晰的画面，带着灾变前某个夏夜傍晚潮湿闷热的空气，猛地撞进脑海！
三年前。 一条堆满垃圾桶、弥漫着食物腐败气味的昏暗后巷。她和周不忘因为刚搬新家，打算抄近路回家，结果被几个浑身酒气、眼神淫邪的流氓堵在了死胡同。污言秽语像肮脏的泥点砸过来，她和周不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吓得浑身僵硬，周不忘甚至下意识地把她护在了身后。
就在绝望的阴影即将吞噬她们时，巷子口传来哨子声。
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那是一个染着火焰般张扬红发、却穿着普通卫衣和牛仔裤的青年！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手里还拎着个鞋盒。
“关你屁事！小白脸滚开！”为首的流氓骂骂咧咧地伸手推他。
青年灵活地侧身躲开，顺手把鞋盒塞到小酒怀里：“妹妹，帮哥哥拿一下，别弄脏了，私人订制呢！可贵了。” 然后他猛地一个回旋踢，动作快得看不清，狠狠踹在流氓的肚子上！接着是干净利落的几下拳脚，几个流氓哀嚎着倒了一地。
“搞定！”青年拍拍手，仿佛只是掸掉了灰尘。他转过身，冲吓傻了的小酒和周不忘眨了眨眼，嘴角那颗小小的虎牙在巷口透进来的微光下闪闪发亮，笑容灿烂得晃眼，“小姐姐们，下次别走这种黑巷子啦，多危险！拜拜咯~” 他潇洒地挥挥手，从小酒怀里拿回纸袋，哼着刚才那首跑调的歌，身影消失在巷口。
是当年那个人？
同意了？夏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松开抱着顾凛大腿的手臂，动作太急，牵扯到伤处，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他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想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瞬间绽放出劫后余生、阳光灿烂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在血污的衬托下有点惊悚：“谢谢大佬！谢谢顾哥！我保证……”
“闭嘴。”顾凛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头也没回，继续迈步向外走去。
“好嘞！闭嘴！绝对闭嘴！”夏昭立刻噤声，小鸡啄米般点头，努力撑着消防斧想站起来。然而，左脚脚踝在刚才那番剧烈动作和此刻骤然受力下，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一歪，眼看就要再次摔倒！
就在他重心失衡的瞬间，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他的上臂！一股沉稳巨大的力量传来，硬生生将他下坠的身体拽住、扶正！
夏昭惊魂未定地站稳，扭头看去。扶住他的，是顾凛。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那双冰冷的眸子正落在他那只不敢着地、微微颤抖的左腿上，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顾凛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能走？”顾凛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比刚才少了一丝命令式的冰冷。
“能！必须能！”夏昭立刻挺直腰板，试图证明自己不是累赘，结果左脚刚试探着沾地，一阵尖锐的刺痛立刻从脚踝直冲脑门，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又是一晃。
顾凛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和额角渗出的冷汗，眼神沉了沉。他不再废话，甚至没有征询夏昭的意见。
下一秒，夏昭只觉得天旋地转！
顾凛那只抓着他手臂的大手猛地一用力，同时另一条手臂闪电般穿过他的膝弯！夏昭整个人瞬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打横抱了起来！
标准的公主抱！
“卧槽？！”夏昭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他身高腿长，虽然偏瘦，但骨架在那里，分量绝对不轻。可顾凛抱起他的动作却异常轻松，手臂稳定有力，甚至没有一丝晃动。夏昭的脸颊猝不及防地撞在顾凛那坚实宽阔、带着冰冷硝烟味的胸膛上，鼻尖甚至蹭到了对方线条冷硬的下颌。
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冰冷的金属感瞬间将他包围。夏昭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凛手臂肌肉贲张的力量感，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的温热体温，以及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这姿势……太他妈羞耻了！夏昭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粉色，之前的血污都盖不住！他想挣扎：“顾…顾哥！不用！我自己能走！真的！放我下来……” 声音都变了调。
顾凛低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他薄唇轻启，只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冰锤砸在夏昭的心上：
“再吵，扔了。”
夏昭瞬间闭嘴。他毫不怀疑这位活阎王说到做到。他僵硬地窝在顾凛怀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惹对方一个不高兴真把他丢出去喂丧尸。只是那张俊脸，红得快要滴血，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顾凛那张近在咫尺的冷脸。
小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她看看被顾凛抱在怀里的夏昭，又看看顾凛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表情精彩纷呈，仿佛看到了什么史前奇观。她拖着昏迷的女人，默默地跟在后面，眼神里充满了八卦和难以置信的光芒。
顾凛抱着夏昭，步履沉稳地走在死寂的铁岩城街道上。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夏昭刚开始还能强撑着精神，感受着这羞耻又奇异的“交通工具”，但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失血、剧痛、高强度的精神紧绷、加上刚才那番惊吓和折腾，早已透支了他所有的精力。
顾凛身上那冰冷而稳定的气息，以及怀抱里那奇异的安全感，像是最强的催眠剂。
夏昭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意识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迅速模糊、下沉。他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视野里顾凛冷硬的下颌线条越来越模糊，耳边那沉稳的心跳声也渐渐远去，最终被一片黑暗的嗡鸣取代。
他的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软软地靠在顾凛的胸膛上。滚烫的额头隔着战术服的面料，传递着异常的高温。
顾凛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抱着夏昭的手臂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彻底昏死过去的人。那张带着点玩世不恭或刻意讨好的精致脸庞，此刻毫无生气，沾满血污和灰尘，眉头紧锁，嘴唇干裂泛白，呼吸急促而灼热。肋下的衣衫被深色的血渍浸透了一大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顾凛的眉头，终于清晰地蹙了起来。那双冰冷的寒潭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坚冰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炭，瞬间蒸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铁岩城边缘，一栋相对完好、被临时改造加固过的星级酒店。厚重的防爆门在电子锁的轻响中滑开，露出里面灯火通明、却依旧透着末世冰冷气息的大堂。这里是顾凛小队临时的落脚点。
“顾哥，回来了！咦？这……”一个穿着同样黑色制服、正在擦拭枪械的队员看到顾凛抱着个人进来，惊讶地站起身。
“准备急救包，消毒水，绷带，退烧药。”顾凛脚步不停，声音冷硬地吩咐，径直走向大堂一侧的电梯。电梯是备用电源维持的，还能运行。
“是！”队员立刻应声，丢下擦枪布就冲向旁边的物资堆放点。
小酒拖着那个昏迷的女人跟在后面，对着其他几个好奇看过来的队员做了个“嘘”的手势，眼神示意他们看顾凛怀里。
电梯上行，停在顶层。顾凛抱着夏昭，大步走向走廊尽头一个视野开阔、大门厚重的套房。小酒用备用门卡刷开门。
房间很大，曾经是豪华套房，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实用主义。厚重的窗帘拉着，隔绝了外面的月光。一盏应急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家具大多被清空，只留下一张铺着厚实防水布的大床，一张金属桌子和几把椅子。
顾凛走到床边，动作算不上轻柔，但也绝对不粗暴，将怀里昏迷不醒的夏昭放了上去。陷入柔软床垫的瞬间，夏昭似乎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身体因为高烧而微微颤抖。
顾凛直起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如雕塑的侧脸线条，也照亮了夏昭此刻的狼狈。汗水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肋下的伤口被血污和尘土糊住，看不清具体情况，但深色的血渍范围很大。左脚脚踝处明显红肿起来，像个发面馒头。
小酒凑了过来，看着夏昭这凄惨模样，小脸上也收起了之前的戏谑，带着一丝担忧：“顾哥，他烧得好厉害啊！伤口也……” 她指了指夏昭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