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再次降临黑风峪,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加凝重的肃杀之气。连续两日的猛攻和一夜的骚扰,未能撼动新军防线分毫,反而让“闯塌天”刘国能折损了近两千人马,这彻底激怒了这头嗜血的巨寇。
他不再保留,决定倾尽全力,发动最后的、也是最凶猛的总攻!
“弟兄们!官军就他妈这点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打破这道破墙,后面就是大名府,粮食、银子、女人,要什么有什么!给老子冲!第一个冲进去的,赏银千两,娘们任挑!”刘国能亲自来到阵前,挥舞着鬼头刀,声嘶力竭地鼓动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这些亡命之徒。在头目们的驱赶和金银的刺激下,剩余的近两万流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发出了震天的呐喊,从正面、从两侧山坡,发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浪式的疯狂冲锋!他们不再讲究什么阵型,什么掩护,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淹没那道该死的矮墙!
一时间,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新军阵地上,尽管有盾牌和工事掩护,伤亡仍在急剧增加。潮水般的流寇踏着同伴的尸体,不顾一切地向前涌来!
新军阵地承受着开战以来最大的压力。火铳的齐射声虽然依旧猛烈,但面对近乎无边无际的人海,显得有些单薄。装填间隙,便有流寇悍卒嚎叫着扑到矮墙下,与守军展开血腥的肉搏。防线多处告急,岌岌可危!
王朴浑身浴血,亲临第一线,挥舞着战刀,接连砍翻了两名试图翻越矮墙的流寇头目,大声怒吼:“顶住!都给我顶住!我们的援军快到了!想想你们身后的父母妻儿!死也要死在阵地上!”
他的勇猛暂时稳定了摇摇欲坠的防线,但形势依旧万分危急。佛郎机炮因为连续射击,炮管过热,不得不暂停冷却。火铳手的射击频率也因为体力和精神的极度消耗而开始下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三声低沉而悠长的牛角号声,突然从流寇大军的侧后方传来!这号声,与流寇的嘈杂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森然的纪律性!
紧接着,在流寇大军尚未完全展开的侧翼山林中,突然响起了一片更加密集、更加清脆的火铳射击声!其中还夹杂着燧发枪特有的、连贯性更强的爆响!
“砰!砰!砰!砰!”
“轰!”(这是伴随的小炮)
正在埋头猛攻黑风峪的流寇后队,猝不及防,瞬间被打得人仰马翻,一片大乱!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官军?!”刘国能惊骇回头。
只见侧翼山林中,赫然出现了大量身穿青色棉甲的官兵,他们以散兵线快速推进,手中的火铳不断喷吐火舌,精准地收割着混乱中的流寇。为首一员年轻将领,手持一杆造型奇特的燧发短铳,身先士卒,勇不可当,正是新军第二营代理指挥、原王朴副将李定国!(注:此李定国与历史上同名,为艺术创作)
“是李将军!援军到了!我们的援军到了!”黑风峪阵地上的新军官兵,看到这一幕,原本濒临枯竭的斗志瞬间被点燃,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吹号!全线反击!把贼寇压出去!”王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滴滴答——滴滴答——”激昂的冲锋号声响彻黑风峪!
坚守了两天两夜、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新军士兵,如同下山的猛虎,跃出了工事,向着已经陷入混乱和恐慌的流寇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反冲击!火铳兵在后面提供火力支援,长枪手、刀盾手如同墙一般向前推进!
前有坚壁,后有奇兵,侧翼遭袭!流寇大军彻底陷入了崩溃!
兵败如山倒!无论刘国能如何弹压,都无法阻止这雪崩般的溃败。士兵们丢盔弃甲,只顾亡命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刘国能!哪里走!”王朴一眼看到了在亲兵护卫下试图逃跑的刘国能,拍马舞刀,直冲过去!
刘国能见大势已去,心胆俱裂,也顾不得许多,打马便逃。王朴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冲出混乱的战场,沿着一条山道追逐。
眼看就要追上,刘国能突然回身,张弓搭箭,一箭射来!王朴猝不及防,侧身闪避,箭矢深深扎入了他的左肩!剧痛传来,王朴身形一晃。
刘国能趁机再次拉开距离。王朴咬牙拔出箭矢,不顾鲜血汩汩涌出,再次催动战马!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侧的山坡上,几名溃逃的流寇弓箭手,眼见主将被追得狼狈,下意识地张弓,对着王朴就是一通乱射!
“参将小心!”紧跟在后的亲兵惊呼。
王朴挥刀格挡,但乱箭之中,一支冷箭刁钻地穿透了他的防御,“噗”地一声,正中其胸腹要害!
王朴身体猛地一震,低头看了一眼透甲而出的箭簇,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缓缓从马背上栽落。
“参将!”
“王将军!”
亲兵和赶来的李定国部下发疯般冲上前,围住了王朴。
王朴躺在亲兵怀中,口鼻溢血,目光却望向大名府的方向,嘴唇翕动,用尽最后力气说道:“……守住……大名府……告……告诉陈大人……末将……幸不辱命……”
言毕,这位在明末历史轨迹中本该早早湮没无闻的将领,在这场由陈远引发的变局中,如同流星般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后,壮烈殉国。
李定国率部赶到,看到此景,虎目含泪,单膝跪地,重重抱拳:“王将军……走好!末将李定国,必继承将军遗志,荡平贼寇,护卫大名!”
他猛地起身,看着溃逃的流寇和死去的王朴,眼中燃起熊熊复仇的火焰,厉声下令:“追!一个不留!用刘国能的人头,祭奠王将军在天之灵!”
雷霆般的反击,最终以流寇的彻底溃败和主将刘国能的仓皇逃窜(后被李定国部追杀数十里,最终枭首)而告终。然而,大名府新军,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失去了他们第一位,也是最重要的军事支柱——王朴。
黑风峪之战,以新军的惨胜落下帷幕。此战,歼敌近四千,俘获无算,彻底粉碎了“闯塌天”部东进的野心,打出了大名府新军的赫赫威名。但王朴的阵亡,也给这场胜利,蒙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消息传回大名府,举城悲恸。陈远闻讯,沉默良久,对着西方,深深三鞠躬。
一颗将星陨落,但战争的阴云,并未散去。更大的风暴,正在北方酝酿。
(第2卷第12章结束。以黑风峪之战的最高潮和悲壮结局收尾,既有雷霆反击的畅快,也有核心将领阵亡的痛惜,情节跌宕起伏,情感张力十足,为后续故事发展和新将星的崛起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