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大彪这个在龙王村横行了几十年的村霸,也屈辱地跪下去的那一刻,整个码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围观的村民,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他们看着那个如同标枪般站立、眼神淡漠地俯视着王家父子的年轻人,心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轻视和同情,只剩下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天,变了。
龙王村的天,从今天起,恐怕要姓陈了。
陈凡没有理会周围人那复杂的目光,也没有再去看地上那对已经彻底丧失了所有尊严的父子。
他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彻底把王家父子的威风打掉,踩进泥里,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他转过身,对着那些早已跃跃欲试的鱼贩和村民们,朗声说道:“各位乡亲,鱼贩老板,我陈凡捕鱼,只为赚钱养家。大家想买鱼的,现在可以过来了。价钱好商量,只有一个规矩……”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排队,不许抢。”
话音刚落,原本还乱糟糟的人群,瞬间变得井然有序起来。那些平日里抢惯了位置的鱼贩子,此刻一个个都跟乖宝宝似的,老老实实地排成了一条长队。
开玩笑,连王屠夫都被一巴掌抽跪了,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谁还敢在陈凡面前造次?
接下来的场面,就变得异常和谐且火爆了。
陈凡捕来的带鱼,品相极佳,个头又大,几乎是刚一过秤,就被一抢而空。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那堆积如山的五千多斤带鱼,就被销售一空。
陈凡的口袋里,也多出了厚厚一沓,将近四万块的现金。
一天之内,两次出海,合计收入超过三十四万!
这在以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当最后一个鱼贩子心满意足地拉着鱼离开,码头上只剩下陈凡和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的孙老蔫时,他从那一沓钱里,抽出厚厚的一叠,至少有三千块,递给了孙老蔫。
“孙大爷,今天辛苦您了,这点钱,您拿着喝茶。”
“不不不,这使不得!”孙老蔫的脸瞬间涨红了,他把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我今天啥也没干,就是跟着你小子出去开了开眼界,咋能拿你的钱!”
“拿着吧。”陈凡的语气很坚决,他将钱硬塞进孙老蔫的手里,“您老在村里德高望重,今天肯上我的船,就是给我陈凡天大的面子。这点钱,是您应得的。”
他知道,今天如果不是孙老蔫跟着出海,并回来替他“正名”,他就算捕再多的鱼,在村民眼中,也只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带上几分“神话”色彩。
这份人情,他得认。
孙老蔫看着手里的钱,又看了看陈凡那真诚的眼神,终于不再推辞。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老脸上满是感慨和欣慰。
“好……好小子!有出息!你比你爹当年,还有出息!”
送走了孙老蔫,陈凡又从渔获里,挑出了十几条最大最肥的带鱼,用草绳捆好。
他提着鱼,穿过村子,回到了家。
院子里,那对跪着的父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地上那几个被打伤的村痞,也不知何时被人抬走了,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几滩淡淡的血迹。
“哥,你回来了!”妹妹陈雪听到动静,立刻从屋里跑了出来,小脸上满是兴奋和崇拜,“哥,你刚才……太帅了!”
“帅什么帅。”陈凡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喏,把这些鱼拿去,给邻居几家都送点过去。”
他知道,想要在村里真正立足,光有威,还不行,还得有恩。
“好嘞!”陈雪开心地接过鱼,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陈凡则走进屋里,他从角落的渔具堆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网兜。
这是他昨晚在捕鱼王的时候,顺手从海沟的石壁上撬下来的几个大家伙。当时情况紧急,他只是随手丢进了船上的活水舱,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他将网兜里的东西,倒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咕噜噜……”
三只比成年人巴掌还要大上一圈的、外壳呈深褐色、布满了海藻和细小寄生物的“丑陋石头”,滚了出来。
但在看到这三只“石头”的瞬间,陈凡的眼睛,却猛地亮了!
鲍鱼!
而且是野生的,个头大得吓人的极品黑金鲍!
这种级别的野生鲍鱼,在市面上的价格,是以“头”来论的!像这种三头鲍,一只的价格,至少在五位数以上!
这三只加起来,又是好几万的收入!
真是意外之喜!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只,那沉甸甸的手感,和鲍鱼肉那紧实q弹的触感,都证明了它的不凡。
陈凡看着这只极品鲍鱼,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李秀英那张温柔、带着一丝怯意的脸,和她那双因为常年操劳而略显粗糙的手。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拿起那只最大的黑金鲍,又从今天卖鱼剩下的钱里,抽出了一万块钱,用一个塑料袋装好。
然后,他走出了院子,来到了隔壁那扇更显破旧的院门前。
他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
“咚咚。”
很快,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李秀英探出头来,看到是陈凡,那双温柔的眸子里,立刻闪过一丝欣喜和紧张。她的脸颊,又不自觉地红了。
“凡……凡弟,你……有事吗?”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不确定。
陈凡看着她,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递了过去。
“嫂子,今天卖了点钱。”他的语气很自然,就像是在做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举动,“这一万块钱,你先拿着,给小雅(李秀英的女儿)买点好吃的,添几件新衣服。还有这个鲍鱼,是我刚从海里捞的,大补,你……你也拿着,补补身子。”
李秀英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陈凡手里那厚厚的一沓钱,和那只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大得吓人的鲍鱼,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行!凡弟,这……这绝对不行!”她回过神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连后退,“我不能要你的钱!更不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你快拿回去!”
这可是一万块钱!还有这么大的鲍鱼!这……这太贵重了!
“嫂子,你听我说。”陈凡上前一步,不容置喙地将钱和鲍鱼,硬塞进了她的怀里。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无比认真。
“嫂子,这些年,我家最困难的时候,是你在帮我们。我爹刚走那会儿,家里揭不开锅,是你偷偷给我们送来半袋米。我妈病了,你把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杀了给我们送来……”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这些恩情,我都记在心里。以前我没本事,报答不了。现在,我有能力了,要是还让你跟着我们过苦日子,那我陈凡,还算个人吗?”
李秀英听着他细数着那些早已被她淡忘的往事,眼圈,不知不觉间红了。
她没想到,那些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举动,这个半大的小子,竟然都一一记在心里。
“可是……可是这也太多了……”她抱着怀里沉甸甸的东西,感觉像是抱着一团火,烫得她不知所措。
“不多。”陈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嫂子,跟我还客气什么?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完,他怕李秀英再推辞,便转身就走。
“哎……凡弟!”李秀英抱着东西,急忙叫住他。
陈凡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只见李秀英站在夕阳的余晖里,那张清秀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但她的嘴角,却努力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比夕阳还要温暖的笑容。
她看着他,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用一种带着浓浓鼻音,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轻声问道:
“凡弟……晚上……要不要来嫂子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