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匹被打湿的灰布，沉甸甸地压在科技园的竹林上空。
诸葛铁牛蹲在第三排竹丛边缘，指尖捏着半片枯黄的竹叶，叶面上的纹路被某种粘稠液体侵蚀成蛛网状的黑斑 。
那颜色与王翠花家富贵爪子上的残留物如出一辙，带着种金属锈蚀般的诡异光泽。
“第三排的竹子不对劲。”
他对着领口别着的微型对讲机低声说，喉结滚动了两下。
昨夜暴雨冲刷后的泥土泛着潮腥，混杂着竹节腐烂的清苦气，吸入肺里像吞了口掺着沙粒的冰水。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看似挺拔的竹秆，最粗的那棵根部泥土里，隐约露出段破损的 pVc 管道，暗绿色的菌液正顺着竹根的须蔓往上爬，在竹节处凝结成晶莹的露珠，折射着雾中透下的微光。
修表铺的玻璃窗蒙着层水汽，李小明用袖口擦出片透明区域，显微镜下的菌液样本正在分裂。
那些形似竹节的微生物环突然炸开，释放出更细小的孢子，落在载玻片上竟组成了 “高明” 两个字的模糊轮廓。
他推了推鼻梁上缠着胶布的眼镜，镊子夹起根从科技园捡来的竹纤维，纤维表面的倒刺勾着几缕墨绿色的丝状物，在光线下像极了凝固的血。
“是生物编码。” 李小明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往载玻片上滴了滴银杏提取液 。
这是张大爷昨天塞给他的，说 “竹神的眼泪能破邪祟”。
液体接触到孢子的瞬间，那些 “高明” 的轮廓开始扭曲，化作无数游动的微型竹节虫，“这些竹子成了活的存储器，菌液在记录信息。”
【检测到生物信息载体，和谐能量 - 60 点（当前
点）。】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时，李小明突然注意到显微镜反光里，修表铺后窗的竹篱笆上，片竹叶正在无风自动。
他猛地回头，那片叶子恰好飘落，露出篱笆外站着的人影 。
王翠花抱着富贵，狗项圈上的铃铛在雾中发出细碎的响。
“小明，铁牛在科技园没出事吧？” 王翠花的蓝布衫袖口沾着泥，怀里的京巴犬对着竹林方向低吠，尾巴夹得像根受惊的蚯蚓，“富贵今早扒拉竹根时，爪子上沾了这玩意儿。”
她摊开手心，几粒墨绿色的粉末在晨光中泛着荧光，“跟当年罐头厂的鼠穴里的东西一个味。”
李小明抓起放大镜凑近，粉末颗粒表面竟有细微的齿轮纹路。
他突然想起赵胜男笔记里的话：“第七代竹节菌能模拟机械结构，通过植物根系构建信息网络。”
他转身从工具箱里翻出个金属小盒，里面是昨晚诸葛铁牛送来的菌液样本，此刻正在玻璃管里缓缓蠕动，管壁上浮现出串坐标 。
正是科技园地下三层的位置。
“翠花姐，你先带富贵回去，别让它碰任何竹制品。” 李小明将样本锁进保险箱，表盘形状的密码锁转动时发出咔嗒声，“我这就联系铁牛。”
富贵突然对着门外狂吠，王翠花低头时，发现狗爪子在地面划出的抓痕里，渗出了丝丝墨绿色的液体，像无数细小的蛇在爬行。
高明的办公室里，意大利真皮沙发被孙二楞子坐出个深陷的窝。
他把检测报告拍在黑檀木办公桌上，金链子随着动作晃悠，在报告封面上的 “绿竹计划” logo 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高主任，这活儿没法干了。” 他往嘴里扔了颗槟榔，猩红的汁液顺着嘴角往下淌，“你要的浓度得加三倍催化剂，海关那边的检测设备上周刚升级，这玩意儿根本瞒不住 ——”
“我要的是结果。” 高明转动着指间的竹制扳指，纹路里还沾着昨晚的威士忌渍。
他身后的落地窗外，晨雾中的竹林像群沉默的哨兵，“下周环保评估组要来，要是出了岔子，你那批被扣在码头的货，就永远别想通关。”
孙二楞子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抓起报告就往门外走。
经过走廊时，他故意撞了下端着咖啡的小陈，滚烫的液体溅在她米白色的职业套装袖口，露出里面缠着的纱布 。
那是昨天帮李大芬修广场舞扇时，被竹篾划的伤口。
“废物。”
他低声骂了句，却没注意小陈的手指在咖啡渍上快速敲了三下：短、长、短，这是特调局的紧急暗号。
【和谐能量 + 80 点（当前
点）。权力裂痕显现：利益分配冲突。】
小陈走进茶水间，将沾了咖啡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时，金属垃圾桶壁上浮现出淡淡的绿色纹路。
她快速从口袋里掏出片银杏叶，这是李小明昨天托王翠花带来的，叶面脉络在特定角度下会显影。
果然，叶背上用菌液写的小字正在浮现：“监控硬盘已替换，今晚八点码头见。”
她将银杏叶塞进咖啡机的滤盒，刚转身就撞见高明站在门口，颈间的竹节挂坠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幽绿。
“陈秘书，” 他的目光像手术刀，剖开她慌乱的眼神，“地下三层的菌液储存罐压力，是不是又超标了？”
小陈攥紧了口袋里的 U 盘，那是昨晚趁高明醉酒，从他公文包里拷贝的交易记录。
“是孙二楞子加了过量催化剂，我已经让技术部调整了。” 她低头时，看见高明锃亮的牛津鞋尖沾着片竹叶，叶背的绒毛上挂着绿色的粉末。
修表铺的挂钟指向十点时，诸葛铁牛终于在竹林深处找到那截破损的管道。
pVc 管壁上有被硬物撬开的痕迹，边缘还挂着块深蓝色的布料碎片 。
与孙二楞子昨天穿的夹克同色。
他戴上防化手套，小心翼翼地掰开管道裂口，一股混合着杏仁与腐烂竹叶的气味扑面而来，激得他鼻腔发痒。
管道内壁附着着层墨绿色的粘膜，用镊子挑起时，粘膜竟缓缓收缩，露出下面刻着的小字：“b7 仓库，701。”
诸葛铁牛突然想起李小明说过，701 是特调局秘密实验室的代号，而 b7 仓库正是当年存放竹节菌母本的地方。
他掏出特制的采样瓶，刚要装取菌液，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
低头一看，是条筷子粗的竹根须，上面布满了吸盘状的凸起，正贪婪地吮吸着手套上的防化涂层。
“妈的。”
他骂了句，抽出军刀砍断根须，断口处立刻涌出绿色的汁液，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李小明的喘息声：“铁牛哥，快回来！王翠花说赵卫国…… 赵卫国他醒了，但身上长了奇怪的纹路！”
诸葛铁牛抬头望向科技园行政楼的方向，晨雾已经散去，顶楼的监控探头正对着竹林转动，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他将采样瓶塞进防水袋，军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上的反光恰好照到竹节处凝结的露珠 。
露珠里倒映出三个穿黑西装的人影，正从竹林边缘包抄过来。
“来得正好。” 他冷笑一声，转身钻进茂密的竹丛，军靴碾过枯叶的声音被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掩盖。
那些墨绿色的根须似乎被惊动了，纷纷从泥土里钻出，在地面织成张蠕动的网。
高明的办公室里，孙二楞子的侄子正对着监控屏幕发抖。
画面里，诸葛铁牛像条泥鳅在竹丛里穿梭，那些追上去的黑衣人被突然暴起的竹根绊倒，裤腿被根须缠上的地方，正渗出墨绿色的斑块。
“叔，这…… 这竹子成精了？”
孙二楞子往嘴里灌着白酒，酒瓶标签上印着 “竹酿” 二字，却是用工业酒精勾兑的假货。
“慌个屁。”
他抹了把嘴，从保险柜里掏出个金属盒子，里面是三枚竹节状的手雷，“这是用罐头厂的鼠穴菌液做的，一炸能让方圆十米的竹子都疯长，到时候把那小子扎成刺猬。”
屏幕突然切换画面，地下三层的控制室里，王博士正对着显微镜尖叫：“主任！不好了！菌液活性指数断崖式下跌，它们在互相吞噬！”
高明猛地起身，竹制扳指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响。
他抓起电话拨通孙二楞子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却是电流杂音，夹杂着奇怪的 “沙沙” 声 。
像是无数竹叶在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