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镇魔殿的瞬间,仿佛穿越了一层冰冷粘稠的界膜。外界的一切声音、光线乃至能量波动都被彻底隔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与死寂。
浓郁的魔气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侵蚀护体灵光,更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阴寒,试图冻结思维,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林尘与云璎周身法力自然流转,形成护体光罩,将魔气排斥在外,但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探查周身十丈范围。
脚下是冰冷光滑的黑石地面,不知延伸向何处。四周一片虚无的黑暗,唯有他们自身散发的法力微光,如同两盏孤灯,在无垠的墨色中摇曳。
“跟紧我。”林尘低声道,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眼底混沌星轨缓缓流转,玉衡律令之力提升到极致,细细感知着黑暗中潜藏的危险与路径。三条暗银星链如同拥有生命的护卫,在他与云璎周身缓缓游弋,链身上寂灭火意跳跃,将那些试图靠近的、无形的魔念无声湮灭。
云璎微微颔首,剑心通明,虽目不能视,但灵觉却异常敏锐,总能提前感知到黑暗中细微的能量流动与恶意。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深处前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虚空与现实的边界,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血液流动的声音。这种绝对的寂静与黑暗,本身就是一种酷刑,足以让心智不坚者疯狂。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依旧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仿佛永无尽头。甚至连方向感都开始变得模糊。
突然,林尘脚步一顿,眉头微蹙。他感觉到周围的魔气波动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侵蚀与死寂,而是多了一种……引动的意味。
“小心幻境。”他出声提醒。
话音未落,周围的黑暗如同幕布般骤然褪去!
刺目的阳光洒落,和煦的微风拂面,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耳边传来清脆的鸟鸣与溪水潺潺之声。
林尘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熟悉的山坡上,山坡下,是他阔别多年的林家村。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几个孩童正在村口的空地上追逐嬉戏,一切都与他记忆中最宁静祥和的画面一般无二。
“尘儿,傻站着做什么?快回来吃饭了!”一个温婉慈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尘勐地回头,只见母亲正站在家门口,系着粗布围裙,脸上带着他记忆深处最温暖的笑容,朝他招手。父亲则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看着他,眼中满是欣慰。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暖流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让他沉溺其中。这是他曾无数次在梦中渴望回归的平凡与温暖。
但下一刻,他眼神恢复清明,混沌道基自然运转,将那丝涟漪抚平。
“幻象终究是幻象。”他轻声自语,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景象骤然破碎,重归黑暗。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幅画面强行挤入他的识海!
那是一片尸山血海,苍穹破碎,星辰陨落。云璎浑身染血,手中长剑断裂,半跪于地,清冷的眸子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死寂。而苏婉清则倒在不远处,月白道袍被鲜血浸透,手中那柄星辰长剑寸寸碎裂,她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解。玄玈子、赤熔、顾明轩……所有熟悉的人,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堆积成山。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赫然是另一个周身缠绕着混沌气息、眼神冷漠无情的“林尘”!
“看啊,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毁灭与孤独!所有靠近你的人,都将因你而死!这就是你的宿命!”一个充满诱惑与恶意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不断放大着那些负面情绪。
林尘身躯微微一震,拳头勐地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即便明知是幻象,那画面依旧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刺入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但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混沌意暴涨,厉喝道:“我之道,乃混沌,纳万法,承星陨,开新天!岂是区区心魔可撼?给我散!”
轰!
识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那尸山血海的恐怖景象如同镜花水月般寸寸碎裂!心底的魔音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消散无踪。
他这边刚破开幻境,就感觉到身旁云璎的气息出现了一丝剧烈的波动!
侧目望去,只见云璎持剑而立,脸色苍白,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周身剑意虽然依旧凌厉,却隐隐有些紊乱。她的眼前,显然也出现了独属于她的心魔幻境。
林尘没有出声打扰,这是剑心之考,外人难以插手,只能靠她自己看破。但他能感觉到,云璎的剑意正在与某种强大的执念激烈对抗。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周围的黑暗魔气猛地翻涌起来,不再是制造幻象,而是凝聚成一道道凝实无比、手持各种魔兵利刃的暗影魔兵!这些魔兵气息强横,几乎都达到了金丹巅峰乃至元婴初期的水准,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向两人发起了围攻!它们似乎完全不受黑暗与魔气的影响,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
“掩护她!”林尘对游弋的星链下达指令,同时身形一动,主动迎向魔兵最密集的方向!
三条暗银星链如同被激怒的狂龙,瞬间爆发出璀璨雷光与寂灭星火!链影翻飞,如同死亡的轮舞,所过之处,魔兵纷纷被雷罡炸碎,被星火焚灭!但魔兵数量实在太多,而且被摧毁后,很快又有新的从魔气中凝聚而出,仿佛无穷无尽!
林尘将玉衡律令之力融入星链,每一击都精准地点在魔兵能量核心,效率极高,但魔兵前仆后继,依旧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极大地阻碍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必须尽快突破!否则一旦云璎在幻境中落败,或者被魔兵干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林尘思索破局之法时,他忽然感觉到,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星穹剑宗女弟子的“星引罗盘”残片(他之前研究时取了一片),以及体内那柄苏婉清所赠长剑的同源剑胚,同时传来一丝微弱的、却异常纯净的星辰波动。
这波动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一种……共鸣与指引!
他福至心灵,勐地引动体内星骸核心的一丝本源之力,注入那罗盘残片与剑胚共鸣产生的星辰波动之中!
嗡——!
一道纯净柔和的星辉,如同黑暗中绽放的莲花,以林尘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这星辉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涤荡污秽、抚平躁动的奇异力量。
星辉所过之处,那些汹涌的魔兵动作明显迟滞了一瞬,周身翻涌的魔气都平复了几分。而更重要的是,这星辉仿佛照亮了黑暗中某种无形的“路径”,那是由极其微弱的、上古残留的星辰封印之力形成的脉络!
“跟我走!”
林尘眼睛一亮,一把拉住刚刚从心魔幻境中挣脱、眼神恢复清明却带着一丝疲惫的云璎,沿着星辉照亮的封印脉络,急速向前突进!
星辉开路,魔兵避易!
两人速度暴涨,瞬间冲破了魔兵的包围圈,向着镇魔殿更深处的黑暗,疾驰而去。
身后,是无数重新凝聚、疯狂追来的魔兵,以及那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魔气之海。
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丝方向。
(第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