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将青瓷罐装的蜂蜜送到碎玉轩时,沈眉庄正对着一盆开得正盛的白色菊花出神。
“小主,祺嫔娘娘跟前的景泰姑娘来了。”采月轻声通传。
沈眉庄回过神,整了整衣袖:“快请进来。”
景泰捧着蜂蜜罐子行礼:“沈贵人安好。我们娘娘说瞧您今日气色不佳,特让奴婢送来这罐上等的枇杷蜜,说是润肺安神最好不过。”
沈眉庄看着那晶莹剔透的蜜糖,心中一暖。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里,苏棠的关怀总是恰到好处。
“替我多谢你们娘娘。”沈眉庄温声道,示意采月接过蜂蜜,“苏姐姐总是这般细心。”
采月笑着插话:“可不是嘛,前几日我们小主咳嗽,祺嫔娘娘还特意让人送了川贝枇杷膏来。”
沈眉庄微微一笑,对景泰道:“你回去禀报,就说我明日亲自去承乾宫道谢。”
送走景泰,沈眉庄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她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几株已经开始落叶的梧桐,心中五味杂陈。
采月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小主,这蜜......”
“收起来吧,明日我带去承乾宫。”沈眉庄淡淡道。
采月不解:“小主这是?”
沈眉庄转身,眼中带着一丝苦涩:“苏姐姐待我真心,我岂能不知?只是这深宫之中,太过频繁的往来,难免惹人注目。”她轻叹一声,“我不能再连累她了。”
采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捧着蜜罐退下了。
沈眉庄独自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上那对珍珠耳坠。她何尝不知戴它们出来冒险,只是情难自禁。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她喃喃自语,眼中泛起泪光。
与此同时,承乾宫内,苏棠正听着景泰的回禀。
“沈贵人说明日亲自来道谢?”苏棠挑眉,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她可还说了什么?”
景泰摇头:“沈贵人只说了这些,不过奴婢瞧着,她神色间似乎有些忧虑。”
苏棠点头表示知晓,挥手让景泰退下。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碎玉轩的方向,心中了然。沈眉庄这是担心连累她,所以想借明日来访的机会,提醒她保持距离。
“真是个傻姑娘。”苏棠轻叹一声,既感动又无奈。
在前世的职场中,她见过太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像沈眉庄这样重情重义的,实在少见。也正是这份真挚,让苏棠在利用与真诚之间,始终保留着一份底线。
“娘娘,安贵人来了。”门外宫人通传。
苏棠收敛心神:“请进来。”
安陵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宫装,衬得她越发娇柔。她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香盒,笑意盈盈:“姐姐,你要的百合香我调制好了。”
苏棠接过香盒,轻轻打开,一股清浅雅致的香气扑面而来。
“妹妹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苏棠赞道,示意安陵容坐下说话。
安陵容浅浅一笑:“姐姐过奖了。这香我特意调得极淡,不会引人注意,但留香持久。”
苏棠满意地点头:“正好,明日沈妹妹要来,我让她带些回去。”
安陵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姐姐,我今日从景仁宫过来时,听见绘春与剪秋在说什么‘杜若香’、‘证据’之类的话,怕是皇后那边......”
苏棠神色一凛:“果然如此。”她沉思片刻,低声道,“妹妹,还要劳烦你一件事。”
“姐姐请讲。”
“你想个法子,让皇后知道,太医院的江诚江慎两位太医,近日与华妃旧党往来甚密。”苏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皇后想查太医院,不如我们给她指条明路。”
安陵容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姐姐好计策。江氏兄弟本就与年家有旧,此事查起来合情合理,又能转移皇后的视线。”
苏棠点头:“正是。记住,要做得自然,最好是让皇后自己‘发现’这个线索。”
安母曾是制香师傅,与宫中不少老嬷嬷都有交情,安陵容自幼耳濡目染,深知如何通过这些关系散播消息。
“姐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安陵容会意一笑。
送走安陵容,苏棠独自在殿中踱步。这一招祸水东引,是她从前在职场中常用的手段。当上司开始怀疑团队中有人泄密时,最好的自保方法就是提供一个更合理的怀疑对象。
次日一早,沈眉庄果然如约而至。
苏棠亲自在殿门前迎接,拉着她的手笑道:“妹妹快来尝尝今年新进的龙井,皇上前儿刚赏的。”
沈眉庄见苏棠这般热情,心中的忧虑稍减,随着她进入内殿。
二人对坐品茗,说了会闲话,沈眉庄才斟酌着开口:“姐姐待我一片真心,眉庄感激不尽。只是近日宫中似有风波,姐姐与我往来过密,只怕会牵连姐姐。”
苏棠放下茶盏,正色道:“妹妹这是什么话?你我既以姐妹相称,自当同甘共苦。况且,”她压低声音,“这宫里头,独木难支,唯有相互扶持,方能走得长远。”
沈眉庄眼中泛起感动的泪光:“姐姐......”
“你放心,”苏棠握住她的手,“我自有分寸。”
苏棠从一旁取过安陵容昨日送来的百合香,递给沈眉庄:“这是安妹妹新调的百合香,清浅宜人,你拿些回去用。那杜若香虽好,但太过独特,容易引人注意。”
沈眉庄接过香盒,心中既感激又羞愧。苏棠处处为她着想,而她却在心中暗自揣测,实在不该。
“姐姐大恩,眉庄无以为报。”她诚恳道。
苏棠笑着摆手:“姐妹之间,何必言谢。”她顿了顿,似是无意间提起,“对了,我昨日听说太医院的江诚江慎两位太医,近日与华妃旧党有些往来,皇上已经知晓此事,怕是会严查太医院。这段时间,妹妹若是身子不适,还是避开太医院的风头为好。”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沈眉庄立刻听出了其中的深意——这是在提醒她近期不要与温实初往来。
她心中一紧,面上却强自镇定:“多谢姐姐提醒,眉庄记下了。”
又坐了片刻,沈眉庄便起身告辞。苏棠亲自送她到宫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回到殿内,景泰轻声问道:“娘娘何不直接提醒沈贵人?”
苏棠摇头:“眉庄性子刚烈,若是说得太直白,反而会伤了她的自尊。这般委婉提醒,她自会明白。”
景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棠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书案。在职场上,她深知与人交往的分寸感。对沈眉庄这样聪慧又敏感的人,过分的保护反而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