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 “备战备荒为人民” 广播声刚撞响家属院的铁皮钟,林晚秋就听见院门外传来 “吱呀” 的车轮声 —— 陆沉舟推着后勤处的土车回来了,车上装着两袋石灰粉,白花花的粉末裹在粗布袋里,还带着点潮气。
“老张说这是老首长特批的块灰,” 陆沉舟把土车停在院角,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军帽檐下的眼睛亮闪闪的,“得先砸成粉,过筛子才能用,不然大颗粒会烧苗根。” 他说着从车底拖出个旧石臼,是后勤处淘汰的,石臼壁上还沾着点旧粮渣,“俺早上跟炊事班借的,正好用来砸石灰。”
林晚秋赶紧搬来小板凳,帮着把布袋里的块灰倒进石臼:“昨天陈同志还说,薄荷苗容易招地虫,撒了石灰能消毒,还能防虫子咬根。” 冬冬也凑过来,小手里攥着个小竹筛,踮着脚往石臼里看:“爸爸,俺来筛灰!俺筛得比妈妈还细!”
陆沉舟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拿起石杵砸石灰:“慢点儿,别溅到眼睛里,爸爸先砸碎,你再筛。” 石杵落下,块灰 “咔嚓” 裂开,扬起细白的粉末,林晚秋赶紧递过帕子,帮他擦了擦鼻尖的灰:“小心点,别吸太多灰,对肺不好。” 陆沉舟点点头,把石杵递到她手里:“你砸会儿,我去井边拎点水,筛灰得拌点湿土,不然会飘得满眼都是。”
刚把石灰筛好,院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 马大妮挎着竹篮走来,里面装着刚煮好的玉米糊糊,还温着:“晚秋妹子,俺看你们一早忙石灰,肯定没顾上吃饭,快趁热喝点。” 身后跟着王秀芝和周婷婷,王秀芝手里拿着个旧木铲,周婷婷则提着个陶盆:“俺家那口子说,拌石灰得用木铲,铁铲会生锈;俺还带了点湿土,昨天听你说要拌土,特意从院子里挖的。”
林晚秋心里暖烘烘的,把糊糊分给大家:“真是谢谢你们,这石灰要是没有你们帮忙,俺们俩得忙到晌午。” 马大妮摆摆手,接过木铲:“说啥谢!你种草药是为了战士们,俺们搭把手是应该的。”
一群人往后山走,陆沉舟推着土车,林晚秋、马大妮撒石灰,王秀芝、周婷婷则用木铲把石灰和湿土拌匀,冬冬和几个军属家的孩子,蹲在旁边把拌好的石灰土轻轻撒在薄荷苗根边。刚撒了几垄,就看见张同志扶着个老大娘走来,老大娘手里拿着个小铲子,颤巍巍的:“俺听说你们撒石灰护苗,也来搭把手,俺家那口子在部队守边疆,俺也得为部队出点力。”
林晚秋赶紧上前扶住老大娘:“大娘您歇着,俺们来就行,您年纪大了,别累着。” 周婷婷也赶紧递过小板凳:“大娘您坐着指挥,俺帮您撒,俺撒得匀!” 说着就接过老大娘手里的铲子,小心翼翼地在苗根边撒石灰土,动作比之前熟练多了,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也没停手。
快到晌午的时候,石灰终于撒完了,薄荷苗根边围着圈白花花的石灰土,像给小苗围了层 “保护罩”。大家坐在地边歇脚,林晚秋从布包里掏出油纸包,里面是陆沉舟早上带的玉米面窝头,分给大家:“快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儿咱们采点成熟的薄荷,给卫生所送过去。”
周婷婷接过窝头,咬了一口,忽然说:“俺下午把俺家的旧竹筐拿来,以后采草药就用竹筐装,比布包结实,还不容易漏。” 王秀芝也跟着说:“俺家还有点旧麻绳,等薄荷苗长高点,俺来帮着绑苗,免得风一吹就倒。”
下午,大家一起采了半筐薄荷,陆沉舟推着土车,林晚秋和几个军属跟着,往卫生所送。陈同志早就等着了,接过薄荷,笑着说:“真是及时雨!昨天还有战士说训练时口干,正好用薄荷煮凉茶,你们真是帮了大忙了!” 他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蒲公英:“这是王医生给你们的,说你们种的蒲公英长得好,晒干了留着,冬天能泡水喝,治感冒。”
送完薄荷回家,夕阳已经西斜。陆沉舟帮着收拾工具,林晚秋则在灶边煮玉米糊糊,冬冬趴在炕边,用蜡笔在纸上画薄荷苗,画里的薄荷苗根边围着圈白石灰,上面站着爸爸、妈妈和好多人,手里都拿着小铲子。
“妈妈,秋天咱们种甘草的时候,俺还要帮着撒石灰!” 冬冬举着画,笑得眼睛都眯了。林晚秋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陆沉舟也凑过来,从背后轻轻搂住她的肩:“今天累坏了吧?我帮你揉揉肩。”
林晚秋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石灰味,心里满是踏实:“不累,有你和大家帮忙,再累也值。” 陆沉舟低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以后咱们一起种更多草药,让战士们冬天不咳嗽,夏天不中暑,咱们家属院也越来越团结。”
窗外的风轻轻吹着,院子里的薄荷香混着淡淡的石灰味,飘进屋里。林晚秋看着身边的丈夫和儿子,想着后山长势正好的薄荷苗,忽然觉得,这 1970 年的春天,虽然物资不丰,却有着最珍贵的温暖 —— 一袋石灰,一群邻里,一双相握的手,把春寒料峭的边关,过成了满是烟火气的暖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