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蹲下身,指尖捻起那半块碎玉佩。白玉裂口还冒着细烟,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烧过。他没看,直接用拇指抹了把右眼渗出的血,涂在裂缝上。
玉佩震了一下。
不是系统提示音,是那种老式机关锁扣弹开的“咔哒”声。
“行吧,”他低声说,“借你最后三秒。”
他把玉佩按在掌心,嘴里蹦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这因果的齿轮,就由我来碾碎!”
墨玉右眼猛地一缩,血线顺着颧骨滑到下巴。空中浮出一团光影——小蝉跪在回廊里,声音发抖:“方姑姑说,只要让太后觉得谢无妄私贩假货,皇上必疑其结党……事成之后,我就能调去长春宫伺候袁娘娘。”
画面清晰得连她说话时嘴角抽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吉祥站在门口,手里的灯笼晃了晃。她没问这是什么法术,也没惊呼。只是默默把灯笼挂到柱子上,转身去敲绣坊的铜锣。
咚、咚、咚。
三声过后,绣坊上下五十多人陆陆续续从厢房出来,揉着眼睛,嘴里还念着“这么早喊什么”,直到看见厅中悬浮的幻影。
“昨夜申时四刻,小蝉在东角小窗交接假货,收了二十两银子。”谢无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银子来源?查过了,是方姑姑名下账房私支,用途写着‘修缮冷香殿门窗’。”
他顿了顿,看向人群前头那个穿靛青比甲的老妇人。
“方姑姑,您说巧不巧?冷香殿的窗子三年没换过一块玻璃,偏偏这几天要修?”
方姑姑拄着拐杖,脸绷得像块老树皮:“谢大人这话可就过了。宫规明令,查案需经内务府立案,您擅自拘人、私设幻象,传出去,岂不是说咱们后宫没了王法?”
几个年长的嬷嬷跟着点头。有人小声嘀咕:“就是,谁知道这影子是不是编的?”
谢无妄没反驳。他抬手,右眼墨光再闪。
这一次,空中浮现的是一张纸。
纸上字迹歪斜,写着“谢无妄赠太后御用鸳鸯枕五具”,落款签名一模一样。
接着,笔尖凭空出现,开始倒着写字——字迹从成型到消失,逆向还原。墨痕游走,转折处带出一点袖口蹭上的朱砂。
“这是昨夜丑时,冷香殿西厢房的抄录过程。”谢无妄说,“你用左手模仿我的签名,因为右手关节炎发作,写不稳。墨汁沾了袖子,你没擦干净。今早换衣时,那件月白衫子应该还在盆里泡着。”
方姑姑瞳孔一缩。
她确实换了衣服。
更可怕的是,她根本没跟任何人提过右手的老毛病。
“你……你这是妖术!”她声音发颤,“宫中严禁魇镇邪法,我这就去皇后娘娘面前告你!”
“去啊。”谢无妄往前走了一步,“顺便告诉皇后,你口中的‘密令’是怎么回事?刚才你脱口而出的那句——‘竟敢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密令’,是哪个衙门发的公文?还是说,这是你们反派联盟的接头暗号?”
人群哗然。
“反派联盟”四个字像块石头砸进井里。
方姑姑脸色骤变:“我、我没说过这话!谁听见了?谁?!”
可她越否认,越慌乱。几个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宫女悄悄退了两步。
谢无妄收回手,右眼墨色褪去,只剩一道裂纹渗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布巾,慢条斯理擦了擦脸。
“我不需要你认罪。”他说,“证据链闭环了。小蝉的供词、银钱流向、笔迹还原、信号共振时间点全部对得上。你要么是蠢,要么是坏,但不管哪种,都不配再管绣坊一日一针。”
他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长春宫的太监提着灯笼走来,身后跟着两名内务府差役。他清了清嗓子,展开黄绸:“奉皇后口谕——绣坊管事方氏,管理失察,涉嫌构陷朝廷命官,即日起暂免职务,押送内务府候审;谢无妄查案有功,暂代绣坊协理之职,统筹善后事宜。”
方姑姑腿一软,拐杖砸在地上。
她还想喊冤,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差役上前架人,她被拖走时回头看了谢无妄一眼,眼神里不是恨,是惊。
像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人群散去后,吉祥走过来,低声问:“主子,她最后那句话……《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真是密令?”
谢无妄没答。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半块碎玉佩,裂缝里的血已经干了,但玉面深处,仍有极淡的金纹一闪而过。
他知道,系统007没坏。
是有人在冒充。
用延迟弹窗、伪造提示、篡改信号,一步步把他往“失控宿主”的方向推。而方姑姑,不过是条被放出来的鱼,用来试探他有没有察觉异常。
他摸出匕首,在玉佩背面轻轻一划。
“生死看淡”四个字底下,多了一行小字:【信号源Id——庆帝·拼多多砍一刀】
“庆帝啊……”他冷笑一声,“你跳广场舞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账号会被扒出来吧?”
吉祥站在旁边,忽然想起什么:“主子,袁娘娘今早说要开播,要不要提醒她换个标题?上回那个‘核平世界’的弹幕又出现了。”
谢无妄摇头:“不用。让她播。”
“可……万一又出事?”
“出事才好。”他把玉佩收回袖中,“他们想用带货搞乱后宫,我就用带货钓鱼。假货是饵,直播是网,现在——鱼线已经缠上钩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
云层厚重,压着屋檐。但没下雨。
就像这宫里的局,看似平静,其实每一根线都在动。
吉祥还想问,却被他抬手止住。
“去告诉袁春望,今天抽奖环节改规则。”他说,“不送书了,送真东西——绣坊特供蚕丝枕,限量十个,每人限购一个,凭直播验证码领取。”
“可……这不就真成带货了?”
“对。”谢无妄嘴角微扬,“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什么叫正规军下场。”
他转身走向绣坊库房,脚步沉稳。右眼裂纹还在,但不再流血。
血干了,疤结了,刀也磨快了。
库房门打开时,一排排正品鸳鸯枕整齐码放,丝线泛着光。他走到最里头,拉开暗格,取出一本薄册子。
封面上写着:《宫廷电商日报·异常交易追踪》。
翻开第一页,已有三十七条记录。他拿起笔,在末尾添上新的一行:
【479辰时三刻,方姑姑落网,信号源暴露,局势暂稳。下一步:放饵,等鱼,钓庆帝。】
笔尖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注意:所有‘家人们’开头的直播间,监听频率上调至最高优先级。】
写完,他合上册子,塞进墙缝。
转身时,袖口擦过货架,一根银针掉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他没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