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尽,但逐火之蛾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在经历了一场刮骨疗毒般的内部清洗后,必须以更高效的姿态重新运转起来。
凯文深知,内部的隐患可以被暂时强力压制,但外部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威胁,以及遍布全球、同样需要整肃的支部体系,才是眼下更迫在眉睫的问题。
总部的问题,可以用雷霆手段在短时间内“洗”得相对干净,但遍布世界各地的支部,却是另一回事。
它们如同神经网络末梢,深入每一个战区,是逐火之蛾力量投射的关键支点。
由于全球战略的极端复杂性,总部绝无可能事无巨细地直接控制每一个关键节点。这就决定了支部存在的必要性,无法像剔除腐肉一样简单消除。
然而,支部与总部之间的关系,在放权和特殊战时体制下,已然形成了一种近乎“分封制”的格局。
各大主要支部不仅拥有高度的自主经营权、独立的军事指挥权,甚至在非正常状态下,还握有临机决断的裁判权。
它们就像一个个盘踞在各地的“小王国”,拥有着足以影响区域格局的力量。
若是在古代的封建王朝,面对如此尾大不掉的藩镇,中央政权必然会推行“削藩”之策。但逐火之蛾不行。原因无他,只在于一个“快”字。
崩坏的威胁,从来不会给你从容调兵遣将的时间。即便是速度最快的浮空战舰,从总部出发,想要抵达地球上任何一个爆发危机的角落,至少也需要超过六个小时。
而这六个小时,足以让一场小规模的崩坏能泄漏,演变成吞噬整座城市的灾难!当地的国家和政府,在面对这种超越常规理解的灾难时,其应对能力往往脆弱得可怜。
除了少数几个拥有完整工业体系和庞大军事力量的强国或许能周旋片刻,对于那些实力稍逊的国家或地区而言,可能仅仅是一次中等规模的崩坏兽潮,就足以让一座繁华的都市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
在这种背景下,支部快速反应、就地组织防御和反击的能力,就显得至关重要,是无数平民生命线的保障。
“削藩”不可行,但放任自流,重蹈覆辙,更是死路一条。凯文绝不会允许支部再像过去那样,成为某些人无法无天、中饱私囊的独立王国。
他的解决方案,冷酷而高效。
监察部门被彻底重组。不再是过去那个可以被收买、被渗透的官僚机构,而是化身为完全隐秘、只对最高统帅负责的“暗影之刃”。
他们如同古代王朝的“锦衣卫”,身份成谜,行动诡谲,拥有超越支部权限的调查、取证乃至在特定情况下的临时处置权。
他们将成为悬在所有支部负责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声地传递着一个清晰的信息:总部的眼睛,无处不在;任何逾越雷池的行为,都将迎来最迅速、最无情的打击。在当前的乱世,用绝对的武力和无处不在的监视进行震慑,或许不是最理想的方法,但无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
夜深人静,办公室。
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是悬浮平台起降时划过的流光与远处城市稀疏的灯火。
办公室内,只亮着一盏桌角的幽蓝色台灯,将凯文的身影在宽阔的桌面上拉得很长。
他靠在宽大的座椅上,闭目养神了片刻,随即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其中没有丝毫疲惫,只有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冷静与专注。
他激活了桌面上的全息投影界面,调出了普罗米修斯 刚刚提交的、关于 「毒蛹」 组织的初步分析报告。
随着光标的移动,一行行冰冷的文字、错综复杂的关系图谱、以及一些模糊但极具冲击力的影像资料,开始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凯文阅读的速度极快,但越是往下看,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就越是凝重,敲击桌面的手指也渐渐停了下来。
这份报告的信息来源主要有两部分:一是普罗米修斯从全球网络的黑暗角落、加密数据库以及一些被破解的隐秘通讯中搜集到的碎片化信息;另一部分,则来自于刚刚投诚的樱的口头阐述。
两者相互印证、补充,尽管仍有许多关键信息缺失,但已经足够拼凑出这个庞大黑暗组织的狰狞轮廓。
「毒蛹」。
一个在黑暗中蛰伏、滋生了数十年的庞然大物。
其创立时间可以追溯到1982年左右,前身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国际雇佣兵公司,关于其创始人的信息,就连普罗米修斯也未能完全追溯清楚,仿佛被刻意抹去。
之后,它被联合政府的某位实权人物——报告中标注为“六号议长”——看中,摇身一变,成为了该议长的私人武装。
利用联合政府提供的庞大资源和先进军事技术,这支雇佣兵被迅速打造成了一支只效忠于个人的精锐力量。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最终在联合政府高层内部败露。
但令人心寒的是,其他高层的反应并非震惊于这种公器私用的行为,而是愤怒于“你居然没有叫上我!”。
于是,一场肮脏的分赃开始了。“毒蛹”的最高控制权被瓜分,而组织本身,也迎来了第一次畸形的“扩张高潮”。
它不再仅仅是某个人的私兵,而是演变成了一个为整个权贵阶层服务的、进行各种非法活动的黑暗工具。
其业务范围之广,令人瞠目结舌:
· 人口贩卖:跨国绑架、运输、交易,目标从年轻女性到特殊血型者,无所不包。
· 器官贩卖:建立地下活体器官库,为全球范围内的富豪提供“定制服务”。
· 毒品交易:研发、制造、销售各种新型致幻剂和成瘾性药物,控制地下市场。
· 私人审讯与追踪:为雇主处理“不听话”的商业对手或政治敌人,进行非法囚禁、拷问乃至人间蒸发。
· 暗杀服务:从商业领袖到政府官员,只要价格合适,没有他们不敢动的目标。
· 私人军事服务:介入地区冲突,为某些势力提供不被官方承认的军事支持。
· 黑客攻击:窃取商业机密,破坏竞争对手系统,甚至尝试入侵各国安全网络。
· 伪造超自然现象:制造恐慌,掩盖某些真相,或为某些势力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制造借口。
· 洗钱:为来自全球的黑色、灰色收入提供复杂的洗白渠道。
简而言之,只要付得起足够的代价,几乎没有「毒蛹」不敢接、不能做的“脏活”。
为了支撑如此庞大的“业务”,「毒蛹」开始大规模吸纳各种“特殊人才”。
基因改造后失去痛觉、沦为杀戮兵器的狂战士;在虚拟世界中来去自如、曾为自己牟利数百亿的天才黑客;以折磨他人为乐、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从未失手过的传奇神偷;精通各种杀人技艺的天才杀手;运筹帷幄、设计精妙陷阱的布局者;以及像樱这样,在绝境中被迫展现出非凡能力,被威逼利诱吸纳进来的暗杀者……
这是一个由人渣、疯子、天才和被迫沉沦者组成的黑暗联盟。
身上背负的人命越多,在其他地方越是走投无路,在「毒蛹」反而越受欢迎。
报告中关于樱的加入缘由,让凯文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父母欠下巨额赌债后逃之夭夭,留下年仅十岁的她和年仅三岁的妹妹玲面对凶恶的追债者。
在绝境中,樱体内潜在的崩坏能适应性被激发,失控的力量让她徒手干掉了三名携带武器的壮汉。
这一幕,被「毒蛹」布设的监控网络捕捉到。随后,组织主动出面,“慷慨”地替她还清了天文数字般的赌债,代价则是她必须签下卖身契,为她根本不了解的黑暗世界服务,直至生命的尽头。
随着组织规模膨胀到一定程度,内部并非没有出现过试图摆脱权贵控制、自立门户的声音。
然而,这种念头刚一萌芽,就被早已渗透在组织内部的“自己人”迅速扼杀。
这也导致了后期控制手段愈发严酷,最终形成了如今这个结构严密、控制力极强的庞然大物。
而为了防止成员叛变,后期加入的核心成员,都会被强制在大脑植入控制芯片,生死完全操于组织之手。
“一个影子里的联合政府……一群蛀虫手中最锋利的刀……”凯文低声自语,声音冰冷得能冻结空气。
在人类文明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任何形式的内耗、任何拖累整体力量的势力,都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对于「毒蛹」,凯文心中只有两个选择,清晰而冷酷:
【臣服,或者毁灭。】
报告的最后,附上了普罗米修斯分析出的,「毒蛹」组织高层以及人员活动最频繁、最集中的区域——
第三世界联盟下属的,【黄昏街】。
别被这个名字误导,它并非一条街道,而是一片占地面积广阔、由无数战争废墟和违章建筑构成的巨大城市群。
常驻人口根据季节和动荡程度,在八千万到一亿六千万之间剧烈浮动,地点位于中东地区一片长期处于权力真空的焦土之上。这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国中之国”。
其内部资源和经济命脉,被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帮派和武装组织所把持。内斗、火并、地盘争夺是这里的日常。
通缉犯、杀人犯、逃亡者、各路帮派分子、甚至还有一些挂着私人军事承包商名号的武装团伙在此盘踞。
当然,构成这里人口基数的,绝大部分还是因各种原因走投无路的平民。
至于为何会形成如此规模的“法外之地”,报告指出了两大主因:
一是连绵不断的地方战争,摧毁了原有的国家机器和社会秩序,留下了这片巨大的废墟带。
二是一种被称为“矿石病”的奇特病症,以及更为可怕的“崩坏病”的蔓延。周边国家出于恐惧和对资源的争夺,将感染了这些病症的患者大规模驱逐出境。
这些被社会抛弃的人,最终只能涌入这片废墟,在绝望中挣扎求存。
由于这里不存在任何有效的法律和政府管制,加之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复杂的人口构成,“黄昏街”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球规模最庞大、情况最复杂的非法活动聚集地和庇护所。
对于「毒蛹」这样的组织而言,这里无疑是最棒的巢穴。
凯文关掉了全息投影,办公室内重新被幽蓝色的台灯光芒笼罩。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着远方黑暗中隐约起伏的山峦轮廓……
内部整肃的余波未平,外部毒瘤的铲除计划,已然在他心中酝酿。
文明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任何试图吹熄这火焰的,是内部的蛀虫还是外部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