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的附属宗门尽数撤离后,面对敖拾羽有意无意的攀谈拉拢,白宸只是平静地划清界限。
一旁的敖独天眉头微蹙,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终究也未再出声。
“既然如此,我等便先行告辞。”敖拾羽敛衽一礼,姿态优雅,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预祝白少殿主妖榜之上,能创惊世之捷。”
白宸依礼回以一揖,并未多言。
敖拾羽当即率领龙族众人化作数道流光离去,其身后一众龙族虽面露困惑,却无人敢有片刻迟疑。
直至远遁千里,敖独天终于按捺不住,沉声问道,“阿姐,他那几句话……究竟是何意?”
敖拾羽目光扫过胞弟,语气却颇为平静,“那些杂血妖裔能够假借龙族之名,行烧杀劫掠之事,只因所获大半,皆化作供奉流入龙族宝库。”
“什么?!”敖独天脸色骤变,金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若非如此,龙族何以对他们的恶行始终视而不见?”敖拾羽眼底泛起一丝冷嘲,声音渐沉,“这世间何来那么多真正的手足情深。”
“若是如此,”敖独天金眸中满是不解,“他身为人族,为何还要助我?岂非更应乐见我等自相残杀?”
“因为利益。”敖拾羽声音平静,却如冰锥刺破迷雾,“你许下的报酬,足以让他心动。”
敖独天闻言一怔。
那滴真龙精血,乃龙族万载凝聚的祖血精华,不朽血髓更是让白宸的修罗战魂得到大幅度提升,这两样报酬,若是出现在外界,引发八重天强者的争夺倒确实并不奇怪。
这也是究竟为何,他会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连斩四名八重天强者。
“同理,”敖拾羽继续道,“如今那些杂血妖裔的行径已损害龙族根本利益,族内才会急于公开清理门户。”
她轻叹一声,流露出几分无奈,“此人言下之意,便是不愿卷入我族内部纷争。”
“他所行所为,所求的,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一场交易。”
……
待龙族众人远去,冥逆方才将转向白宸,幽深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戏谑,“你小子这趟浑水,怕是没少捞足油水吧?”
白宸唇角微扬,笑而不语。
冥逆自是了解他的。
若无足以令他心动的代价,龙族这潭浑水,他断不可能轻易涉足。
说到底,人族与兽族之间本就界限分明,从无多少感情可言。
白宸既非悲天悯人的侠者,亦无兴趣调和两族纷争。
于他而言,眼前种种,不过是龙族昔日纵容所结出的苦果,自食其果罢了。
冥逆见状,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扬,随即转向夜何,“夜小子,随末刃一道吧。”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不约而同齐刷刷投向夜何。
白宸亦微微颔首,接口道,“魔族的身份终究敏感。鬼渡人前辈虽能护你们周全,可他一旦出手,人族那几位巅峰强者也便有了借口介入,届时恐生更多事端。”
夜何闻言,抬眸淡淡扫了白宸一眼,神色依旧淡漠如霜,却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众人又简单叙谈片刻,彼此拱手作别,随即化作数道流光,朝着不同方向破空而去,返回各自宗门领地。
末刃虽起于黑市,深谙暗处规则,却也正因如此,在明面的待客之道上反而更为讲究,绝不至于落人半分口实。
只见乾陵天坛外围,原本空旷的山峦间已悄然立起数片风格迥异的建筑群。
供给龙族的是一座悬浮于半空的赤玉行宫,通体由熔火之心雕琢而成,炽热龙息缭绕其间,与敖拾羽的气息隐隐共鸣。
琉璃殿众人则入住了一座水晶琉璃阁,檐角缀满千年灵兽的灵核,缕缕灵气如烟似雾,正合其功法属性。
至于魔族,则被引至一处幽寂的深渊别院,四周虚空扭曲,魔气自成循环,既显尊重,又暗含隔绝监视之意。
而十二星宫、幽羽帝国等势力,也被安排了灵气充裕的云台仙阙,视野开阔,可俯瞰全局。
每一处驻扎地皆阵法暗藏,侍从如影,既周全了各派习性体面,又处处彰显着末刃深不可测的底蕴与掌控力。
因不久之前才从归墟海眼中脱身而出,此时的白宸几人皆面色苍白,气息虚浮,周身还萦绕着未曾散尽的虚空乱流气息。
江离见他们如此情状,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便允他们各自回房调息休整。
待几人离去后,她身形一转,再度化作一道清冷流光,径直重返乾陵天坛。
万妖秘境共列一百二十八席,所有登榜者皆意味着取得了参与后续妖榜争夺的资格。
琉璃殿此番除白宸、温如玉与江子彻三人外,尚有数名内门弟子跻身此列。
身为这次妖榜大比的领队,江离自需将他们安然护送回宗。
毕竟秘境之中机缘无数,至宝频现,如今试炼落幕,难保不会有人心生贪念,引得各方势力明里暗里觊觎窥伺。
白宸方踏入房中,一道身影便如轻烟般悄无声息地随了进来。
计无双静立在他身后,脸上不见了素日里那抹从容的笑意,眉宇间反而凝着几分罕见的紧张,眼底暗流涌动,隐有忧色。
“这是怎么了?”白宸见他这般情状,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计无双却毫无铺垫,径直问道:“你何时离开?”
白宸闻言,神色微怔,一时竟未答话。
“妖榜之争,本就是万众瞩目的漩涡中心。连鬼渡人这等存在都敢无惧那几位的威胁,在乾陵这等地方公然现身,甚至当众出手,除了意在吸引那几位的注意,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计无双眸色渐沉,如凝深潭。
“你……是不是要开始行动了?”
白宸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啊,计无双总是如此敏锐,总能一眼看穿他心底的谋划。
然而,连他们都能轻易想到的关键,身为正道翘楚的十二星宫与琉璃殿……又岂会毫无察觉?
只不过,这是一场赤裸裸的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