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小念安的婴儿房里,只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夜灯。
秦牧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处理了些“牧月”业务上的琐事。
他推开婴儿房的门,就看到江月月正轻拍着儿子的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小念安闭着眼,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熟了。
“刚睡着,可别又吵醒了。”
江月月回头,对着秦牧做了个“嘘”的手势,脸上带着点初为人母的疲惫,更多的是满足。
秦牧点点头,放轻脚步走过去。
他没有立刻去抱儿子,而是先俯下身,仔细端详着那张酷似月月的小脸。
小家伙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嘴无意识地咂摸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东西。
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儿子软乎乎的脸颊。
那触感,比他这辈子摸过的任何精密仪器都要柔软,都要……让人心头发颤。
这个曾经只会握枪、只会拿银针、沾满敌人鲜血的手,此刻却连碰一下自己的孩子,都怕力道重了。
“我来吧。”
他压低声音,对江月月说。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将小念安从婴儿床里抱了出来。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但手臂却稳得像铁铸的一样。
小念安在爸爸怀里蹭了蹭,睡得更沉了。
秦牧抱着儿子,在房间里慢慢踱步。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层柔光。
江月月靠在窗边,看着这一幕,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谁能想到,外面搅动风云、让无数大佬心惊胆战的“阎罗”,在家里是这副笨拙又温柔的奶爸模样。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亮晶晶的东西。
“妈今天送来的,说是特意去庙里求的,开过光。”
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金锁,上面刻着“平安”二字。
她走上前,小心地将金锁戴在了小念安的脖子上。
金色的锁链衬着孩子雪白的皮肤,格外醒目。
“平安就好。”
秦牧看着那枚金锁,低声重复了一句。
他抱着儿子的手臂,又紧了紧。
别墅外。
夜色掩映下,看似平静如常。
那个总在慢跑的年轻人,刚刚结束最后一圈,正做着拉伸。
那对喜欢遛狗的中年夫妇,正慢悠悠地往家走,金毛犬温顺地跟在脚边。
下棋的退休大爷,也收拾好了棋盘,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回家。
一切看起来都和任何一个宁静的夜晚没什么不同。
只有最顶尖的内行,才能从他们看似随意的站位、行走的路线和偶尔扫过四周的眼神里,看出某种滴水不漏的默契与警惕。
秦牧抱着儿子,走到窗边。
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楼下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眼神微动。
有些感激,不必说出口。
彼此心照不宣。
他低头,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儿子。
小家伙的眉头微微皱着,像个小老头。
秦牧忍不住低头,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
这个吻,带有最深沉、最纯粹的父爱。
“爸爸会让你和妈妈,永远这样平安喜乐。”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许下了最重的承诺。
这人间烟火,这怀中温暖,值得他用一切去守护。
……
大洋彼岸。
此刻正是白天。
办公室里,维克多的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碧蓝的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
他面前的巨大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份被标记为“拦截失败”的报告。
内容是几段模糊的影像和一些零碎的信息,核心指向“牧月科技继承人”。
不用说,这自然是那些“邻居”们的功劳。
这些东西,连秦牧的书桌都没到,就被中途摁死了。
维克多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甚至轻轻嗤笑了一声。
“愚蠢的苍蝇。”
他低声评价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那些不自量力的绑架未遂者,还是在说想出这种低级试探手段的己方下属。
他移动鼠标,干脆地关闭了这份无用的报告。
然后,他点开了另一份文件。
文件的标题是——《针对“牧月”核心社会声誉的舆论打击方案(“启明”、“启智”专项)》。
他的手指优雅地敲击着桌面。
眼神里闪烁着毒蛇般冰冷的光。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明的不行,就来阴的。
商业狙击失败了。
技术盗窃也栽了跟头。
甚至连最下三滥的绑架,都像石头扔进了大海,连个响动都没听见。
这个秦牧,比他想象得还要难缠,守护在他身边的力量,也深厚得令人心惊。
但那又怎样?
是人,就有弱点。
秦牧的弱点,就是他如今珍视的这一切——他的家庭,他的名誉,他一手创建的“牧月”帝国。
不是所有攻击,都需要真刀真枪。
有些武器,无形无质,却更能伤人于死地。
比如,猜疑。
比如,恐惧。
比如,被煽动起来的、所谓的“民意”。
他移动鼠标,在方案书的某一项上,画了一个圈。
那是一条极其恶毒的计划核心——将“牧月”赖以成名的“启明”(ptSd辅助治疗)和“启智”(认知提升)设备,污蔑为操控心智、制造社会不公的“精神毒品”。
他要从根子上,动摇“牧月”的根基。
他要让秦牧和江月月,眼睁睁看着自己倾注心血、造福世人的事业,被泼上永远洗不掉的脏水。
他要让他们,百口莫辩。
维克多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残忍快意的笑容。
“秦牧。”
他对着屏幕上秦牧那张在公开场合流传甚少的、略显模糊的照片,举起了手边的水晶杯,仿佛在隔空致敬。
“享受这短暂的安宁吧。”
“很快,你就会发现。”
“有些攻击,比刀剑更难防御。”
“人心的战场,我看你如何用银针去破?”
……
婴儿房里。
秦牧终于将睡得更沉的小念安,重新放回了婴儿床。
为他掖好被角。
江月月走过来,自然地依偎进他怀里,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两人一起低头,看着婴儿床里的小家伙。
“真好啊。”
江月月满足地叹息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秦牧搂着她,感受着怀里的温软,鼻尖是她发丝上传来的淡淡清香。
窗外是宁静的夜,窗内是挚爱的妻儿。
这大概就是凡人所能想象的,最极致的幸福了。
他“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所有的杀戮、硝烟、阴谋、算计,仿佛都已远去。
但他望向窗外无边夜色的眼神深处,那一丝属于“阎罗”的、从未真正熄灭过的锐利冰芒,悄然闪过。
风未动。
但他嗅到了潜藏在宁静之下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恶意的腥气。
他享受着眼前的烟火人间。
却也从未放松过,对黑暗中那些蠢蠢欲动之物的警惕。
港湾虽暖,暗流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