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闭合。
将审讯室里那令人作呕的疯狂与绝望,彻底隔绝。
走廊里异常安静。
秦牧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
鲁明玉那扭曲的嘴脸、癫狂的供述,萦绕在脑海,需要一点时间来彻底驱散。
更主要的,是他需要一点时间。
一点独自一人,面对那些逝去英灵的时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内鬼已除。
国内潜伏的网络被连根拔起。
这条清算之路,走了太久,流了太多的血。
如今,终于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他站直身体,没有走向出口,而是转向走廊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空无一物。
但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微微泛黄的折叠照片。
照片展开。
上面是几张年轻、充满朝气、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庞。
他们穿着统一的作训服,背景是熟悉的营地。
龙魂小队。
他的兄弟。
他的兵。
站在最中间,笑得最张扬的那个,就是江月月的哥哥,“青龙”江辰。
他的胳膊随意地搭在秦牧(那时还是“阎罗”)的肩膀上,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其他队员,或搞怪,或严肃,或憨厚地笑着。
每一张面孔,都如此鲜活。
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从照片里跳出来,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喊着“队长”。
“老大,下次任务回来,你得请客!”
“头儿,我这新战术怎么样?是不是贼帅?”
“队长,我妹妹就拜托你多照顾了啊……”
尤其是江辰那小子,总是挤眉弄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念叨着最后那句。
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今,却成了刻在他心底,永远无法完成的托付。
指尖,轻轻拂过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冰冷的照片,似乎还残留着当年阳光的温度。
秦牧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那双在敌人面前永远冰冷的眼眸,此刻,被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悲恸和怀念所笼罩。
他挺直脊梁。
如同无数次在训练场、在出征前那样。
抬起右手,五指并拢,指尖微触太阳穴。
一个标准、有力、带着千钧之重的军礼。
走廊里寂静无声。
只有他胸膛内心脏沉重而有力的跳动。
“兄弟们……”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在这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回荡,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来了。”
“来看你们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组织语言,告诉兄弟们这个迟到了两年的消息。
“内鬼,‘狸狐’,鲁明玉。”
“刚刚,就在里面,认罪了。”
“她跑不了。法律会给她最严厉的惩罚,她欠下的血债,会用她的余生来偿还。”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照片上每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要让他们每个人都听清楚。
“国内,干净了。”
“所有跟她勾结的魑魅魍魉,都已经被连窝端掉。”
“咱们的家,后院,清理干净了。”
说到这里,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鼻腔,眼眶微微发热。
两年。
七百多个日夜。
他顶着“赘婿”的身份,在迷茫和混沌中挣扎,在爱妻的守护下苟活。
兄弟们却早已长眠于异地冰冷的土地之下。
这份愧疚,一直压在他的心头。
“对不住……兄弟们……”
他的声音更哑了,带着深深的歉疚。
“我这个队长……来得太晚了……”
照片上的笑容依旧,无声地回应着他的凝视。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队长曾经历过怎样的黑暗和挣扎。
但他们若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他此刻的归来,感到欣慰。
短暂的沉默。
像是默哀,又像是无声的交流。
所有的悲痛、愧疚、怀念,都在这一刻,化作更加坚定的力量。
秦牧缓缓放下敬礼的手。
眼神中的悲恸,如同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锐利、更加冰冷的杀意。
那是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属于“阎罗”的眼神。
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重新折叠好,郑重地放回贴近心口的内袋。
那里,跳动着为他们复仇的火焰。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墙壁,望向了遥远的、未知的境外。
“国内的账,暂时算清了。”
“但事情,还没完。”
他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刃,寒光四射。
“那些躲在境外,策划了‘天水’伏击,提供了资金和支持,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杂碎……”
“他们欠下的血债,还没还!”
“兄弟们流过的血,不能白流!”
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一股磅礴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杀气,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走廊里的空气,似乎都降低了几度。
“等着我。”
他看着远方,如同立下誓言,又像是在对照片上的兄弟们做出最后的承诺。
“下一步,就是他们的老巢。”
“我会亲自去。”
“用他们的血,染红那片海。”
“告慰你们……在天之灵!”
话音落下。
走廊里重归寂静。
但他知道,那些逝去的英魂,一定听到了。
他们未竟的事业,未报的血仇,将由他,亲手完成!
内心的宣泄,在此刻完成。
对内的复仇,在此刻暂告段落。
但更广阔、更残酷的战场,已在远方,拉开了序幕。
兄弟已告慰。
利剑,将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