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髓池的新苗还在舒展嫩叶时,暗谷外的石径已悄然起了变化。老藤的气根顺着星阶蔓延,与新苗的根须在石缝里交织,竟在地面织出张细密的网,网眼处泛着淡淡的金光,将暗星谷与雾沼、荒芜星域的方向连在一起,像条隐藏在地下的血脉,正缓缓搏动。
“爷爷,藤藤在地下拉手呢!”苏承影趴在石径上,耳朵贴着地面,能听见根须生长的“沙沙”声,像无数条小溪在石下奔流,“它们要把所有地方都连起来吗?”
苏明溪正用灵泉浇灌石径边缘的星兰籽,闻言笑着点头:“老藤的根脉能顺着星轨纹延伸,只要有星盟孩子的地方,它就能长过去。你听这声音,是太爷爷太奶奶在说‘家要变大了’。”
话音刚落,年轻修士带着几位星图师匆匆赶来,手里捧着幅巨大的星图,图上用金线标着密密麻麻的线,每条线的末端都点着颗星,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苏老先生,您看!”年轻修士指着金线交汇的中心,那里正是听涛轩的位置,“藤海星域的星藤与暗星谷的新苗根脉连上了,连最偏远的‘碎星带’都有了感应!”
星图上,金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往未探索的“迷雾星海”延伸。星图师们激动地在空白处标注,笔尖划过的地方,立刻有新的星点亮起,像被藤脉唤醒的沉睡星辰。
“是藤脉在引星轨!”星图师颤声说,“古籍记载,林默前辈曾说‘藤脉所至,星轨必随’,原来不是传说!”
孩子们围在星图旁,看着金线蔓延的方向欢呼。念兰突然指着“迷雾星海”的位置:“那里有枣木牌的影子!”众人细看,果然见金线末端的星点旁,隐约有个枣木牌的虚影,与念兰手里的一模一样。
“太奶奶的星盘显灵了!”苏承影举起玉佩,玉佩的光与星图上的金线相触,“迷雾星海”的位置突然炸开团光,映出片从未见过的景象:无数星兰藤在星海深处生长,藤上挂着小小的木牌,上面写着各个星域的名字,像串跨越时空的钥匙。
“那是‘连星藤’!”苏明溪眼中泛起泪光,“苏清月前辈毕生想培育的藤种,能在不同星域扎根,让星脉连在一起……她真的做到了。”
队伍决定即刻前往迷雾星海。出发前,孩子们在石径的藤脉网上埋下了各自的信物:苏承影的玉佩拓印,念兰的枣木牌碎屑,攥灵果干男孩的果壳,沼泽大女孩的婴儿襁褓碎片……每个信物都被藤脉轻轻包裹,像给这条地下血脉,注入了新的记忆。
走在被藤脉覆盖的石径上,脚下的岩石越来越温润,偶尔能看见根须从石缝里钻出,往路人的鞋边蹭,像在撒娇。最调皮的少年突发奇想,将木剑插进石缝,剑穗的气根立刻与藤脉相连,在剑柄上开出朵小小的星兰,花瓣上竟映出前方的路况:“左拐有灵泉,右行避碎石”,像个活的向导。
“太爷爷的剑真的会指路!”少年举着剑欢呼,引得孩子们纷纷效仿,用自己的信物与藤脉沟通——扎羊角辫的女孩用抄满星标的纸触碰根须,纸上立刻多出“迷雾星海有星兰”的字样;沼泽大女孩抱着婴儿靠近藤脉,婴儿的笑声让根须开出串白色的花,花芯里藏着颗小小的星。
苏明溪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藤脉通万域”的真意——所谓连通,从不是强行铺路,是让老藤的根须带着每个星域的记忆生长,让不同的信物在藤脉里相融,让“家”的概念,顺着根须蔓延到宇宙的每个角落,让每个孩子都知道,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藤脉牵着自己,不会迷路。
进入迷雾星海的瞬间,周围的雾气突然散去,露出片璀璨的星海。无数星兰藤在星空中生长,藤叶反射着星光,在地上投下流动的影,影里浮现出各个星域的景象:荒芜星域的星岩开花了,雾沼的瘴气变成了星兰香,碎星带的星子重新连成了星座……每个景象里,都有孩子们的身影在忙碌,像幅流动的星盟全家福。
“是连星藤在回放我们的故事!”念兰指着一幅景象,里面的她正往星岩上刻枣木牌,旁边的苏承影举着玉佩大笑,与此刻的她们一模一样。
星海中央,立着座巨大的藤架,架上挂满了木牌,最早的那块已有些腐朽,上面刻着“林默”“苏清月”的名字,旁边画着颗小小的星。孩子们小心翼翼地取下新做的木牌,挂在藤架末端,苏承影的木牌上画着剑与星兰,念兰的画着枣木牌与种子,木牌刚挂上,藤架便轻轻晃动,将所有木牌的影子投在星海上,拼成个巨大的“家”字。
年轻修士的星图在藤架下自动展开,与藤脉的金线完全重合。星图师们在空白处写下“迷雾星海”,笔尖落下的瞬间,星海深处突然亮起无数新星,组成了条新的星轨,与听涛轩的老藤轮廓完美吻合。
“星盟的版图又大了!”星图师激动得落泪,“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在给太爷爷太奶奶的星图添新墨。”
藤架下的星兰突然集体绽放,花瓣飘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像场温柔的加冕。苏承影接住片花瓣,花瓣上竟映出听涛轩的景象:老藤的新枝正往星空生长,白发老人和念兰的爷爷在藤下喝茶,苏明溪在给新苗浇水,像幅岁月静好的画。
“爷爷在等我们回家呢。”苏承影的声音有些哽咽。
念兰也点点头,枣木牌在手里发烫:“藤脉把家里的样子送来了,说我们走再远,家都在。”
离开迷雾星海时,连星藤的根须顺着藤脉往回延伸,将孩子们的木牌影子刻在了石径上,像给这条路盖了无数个“星盟印记”。星图上的金线已遍布万域,每个星域的名字旁,都多了颗闪亮的星,代表着那里已种下星兰,扎下藤脉,有了“家”的温度。
苏承影回头望,看见藤架上的木牌在星风中轻轻晃动,林默与苏清月的木牌旁,她们的新牌正散发着微光,像两代人的手在星空中相握。她知道,藤脉通万域的故事,会随着根须一直延续下去——
会在星图的金线里,
会在木牌的影子里,
会在每个孩子的信物里,
会在所有“被藤脉连着的家”里,
悄悄蔓延,
静静相拥,
直到万载后的某个人,
在某条陌生的藤脉上,
摸到熟悉的温度,
能笑着说:
“原来宇宙从不是孤岛,
那些牵着家的藤,
早已把万域,
织成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星盟的队伍往听涛轩的方向返回,藤脉在身后轻轻晃动,像在挥手告别。孩子们的笑声顺着根脉传向远方,与各个星域的星兰香、灵泉声、守灯人的歌谣混在一起,酿成了宇宙间最动听的调子,在藤脉里流淌,告诉每个角落的人:
“别怕远,
我们的藤,
会把家的方向,
送到你身边。”
当第一缕阳光再次照进听涛轩,老藤的新枝已触碰到了星空,枝桠上挂着的星兰果,映出了万域的景象。苏明溪站在藤下,看着远方归来的身影,知道所谓传承,不过是藤脉连着万域的家,旧诺牵着新的人,在时光里,长成比宇宙更辽阔、更温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