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像最后一声丧钟,在死寂的房间里敲响。林舒宜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晨光刺破云层,落在她脸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只有一种冰冷的、殉道般的平静。
她没有等回复。她知道,那条信息此刻一定已经呈现在李在允面前。她几乎能想象出他看到那句话时,脸上那惯常的冰冷面具会产生怎样细微的裂痕——或许没有,或许他连一丝波动都吝于给予。
但这不重要了。
她转身,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将散落在地上的硬盘碎片小心地收集起来,用纸巾包好,和那张写着韩静书名字的残页一起,藏进背包最内侧的隔层。她检查了云端备份的文档,确认安然无恙。然后,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甚至给自己化了一个极其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妆,试图掩盖脸上过于明显的憔悴。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空洞,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拿起背包,走出出租屋,反锁上门。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像在进行某种告别。
清晨的公司大楼,比夜晚更加安静。只有早班的保洁员推着清洁车,发出轱辘摩擦地面的单调声响。林舒宜刷了工卡,走进电梯,按下熟悉的楼层。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轿厢壁映出她苍白而平静的脸。
“叮——”
楼层到了。电梯门滑开。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顶灯洒下惨白的光。她走向SEVENth hEAVEN的专用练习室。这个时间,他们通常会在那里进行晨间练习。
果然,隔着厚重的隔音门,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音乐声和脚步声。
她的手放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停顿了一秒。
然后,推开。
练习室里,成员们正在为接下来的行程排练新编的舞蹈。音乐强劲,汗水挥洒。李在允站在队伍最前方,动作精准而充满力量,每一个节拍都踩得无懈可击。
她的闯入,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湖面。
音乐没有停,但好几个成员的动作明显滞涩了一下,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金珉旭更是脸色一白,脚步踉跄,几乎要跟不上节奏,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哀求,死死地盯着她。
只有李在允。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他依旧面对着镜子,完成着那个复杂的转身动作,仿佛她的出现,不过是空气中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音乐结束。
舞蹈老师拍了拍手:“好,休息十分钟。”
成员们松懈下来,各自走到角落拿起水瓶喝水,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依旧站在门口的林舒宜。气氛诡异而紧绷。
林舒宜没有看任何人。
她的目光,穿过或坐或站的成员,直直地落在那个背对着她、正在用毛巾擦汗的背影上。
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在寂静下来的练习室里,清晰可闻。
李在允终于转过身。
他额角带着汗珠,呼吸因为刚才的舞蹈而略显急促,但眼神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波澜。他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林舒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前辈。”林舒宜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礼貌。
李在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周围的成员和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连金珉旭都忘记了害怕,呆呆地看着这边。
林舒宜从背包里,拿出了那个用纸巾包裹的、装着硬盘碎片的包,还有那张折叠起来的残页。
她没有递给他,只是将它们拿在手里,展示在他眼前。
“这个,”她指了指纸巾包,“还有这个,”她晃了晃残页,“我都看过了。”
李在允的目光扫过她手里的东西,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所以?”他终于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有任何温度。
林舒宜迎着他冰冷的视线,嘴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宣告。
“游戏,”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该结束了。”
不是请求,不是谈判。
是单方面的宣判。
练习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以下犯上的场面惊呆了。
李在允静静地看了她几秒。
然后,他忽然笑了。
不是冰冷的嘲弄,也不是愉悦的开怀。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弧度的、嘴角肌肉牵动式的笑意。配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显得格外诡异而骇人。
“结束?”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玩味的残忍,“谁告诉你,”他微微前倾,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你有资格喊停?”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解剖刀,刮过她的脸。
“还是你觉得,”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紧紧攥着证据、微微发抖的手上,“凭这些……垃圾,就能威胁到我?”
林舒宜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但她强迫自己站直,强迫自己迎视他那双可怕的眼睛。
“我不能吗?”她反问,声音因为极力压制恐惧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尖锐,“一个‘被消失’的练习生,一个可能……死于非命的女孩。前辈,你觉得,如果这些‘垃圾’被放在阳光下,会怎么样?”
李在允眼底那点细微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他看着她,像是在评估一件突然产生了不可控异变的实验品。
“阳光?”他嗤笑一声,极轻,却充满了不屑,“你以为,你能接触到所谓的阳光?”
他抬起手,不是对她,而是随意地指了指周围。
“这里,”他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成员和工作人员,最后重新落回林舒宜脸上,带着一种绝对的、令人绝望的掌控力,“就是我的世界。”
“这里的规则,由我制定。”
“游戏的开始和结束,”他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由我,说了算。”
话音落下的瞬间,练习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经纪人金室长带着两名穿着公司安保制服、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的脸色严肃,目光直接锁定在林舒宜身上。
“林舒宜,”金室长的语气公式化而冰冷,“请你现在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