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两个字。透过电流,失真,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像两道冰锥,狠狠扎进闻溪的耳膜,冻僵了她全身的血液。
开门?
开什么门?
他……在哪里?!
闻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留下一种失重般的恐慌。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门板,惊恐万分地看向宿舍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就在外面?
现在?!
手机还贴在耳边,里面只有他冰冷平稳的呼吸声,和她自己失控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形成恐怖的二重奏。
“前……前辈……”她听到自己声音嘶哑,抖得不成样子,“您……您在哪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吴世勋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你门口。”
“三秒。”
“不开,我就自己进来。”
闻溪的呼吸瞬间停止!巨大的恐惧海啸般灭顶而来,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就站在门外,用那种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看着这扇门,倒数着……
“一。”
冰冷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敲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不!不能让他进来!绝对不能!
闻溪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伸手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一条缝。
走廊里昏暗的光线透了进来。
以及,那个高大挺拔、一身黑衣、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
吴世勋就站在门外,一只手还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紧绷的下颌线和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他的目光,透过门缝,精准地落在她惊恐失措的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
闻溪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差点绊倒。
吴世勋放下了手机,结束通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推开了门。
动作不算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他迈步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咔哒。”
轻微的落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像惊雷一样炸响。
闻溪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窒息。她看着这个突然闯入她私人空间的不速之客,看着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压迫感,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吴世勋站在门口,目光在狭小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堆着乐谱的书桌,铺得整齐的床铺,墙角散落的几个玩偶……最后,重新落回她惨白如纸的脸上。
他的视线在她红肿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
然后,他朝着她,迈了一步。
闻溪吓得立刻后退,脊背重重撞在书桌边缘,疼得她闷哼一声,桌上的笔筒晃了一下。
吴世勋的脚步顿住。
他看着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不耐烦?
“那份规划书,”他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切入主题,“看了?”
闻溪死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手指紧张地抠着桌沿。
“看懂了吗?”他又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闻溪怔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看懂什么?那些详细的训练计划?还是……背后的暗示?
看着她懵懂又惊恐的眼神,吴世勋似乎失去了耐心。他扯了下嘴角,那弧度冰冷又带着点嘲弄。
“李秀满给你画了张饼。”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字字诛心,“你就真以为,能吃到嘴里?”
闻溪的心脏狠狠一沉。
“他捧你,不是因为你这点可怜的实力,或者所谓的潜力。”吴世勋的目光像手术刀,冰冷地剖开残酷的现实,“是因为你够听话,够好控制,而且……”
他顿了顿,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正好合了某些人的眼缘。”
某些人?
谁?
闻溪的瞳孔微微收缩,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是他吗?
是因为……他?
吴世勋没有明说,但那未尽之意,像毒雾一样弥漫开来。
“但这张饼,不是白吃的。”他往前走了一小步,逼近她,冰冷的雪松气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代价,他应该告诉过你。”
绝对的专注。
放弃一切不必要的干扰。
包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和好奇心。
闻溪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
“所以,”吴世勋低下头,逼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我收起来。”
“安分待在你该待的位置。”
“做好你该做的事。”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块,砸在闻溪心上,冻僵了她所有的血液和思维。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关照”,所有的“资源”,甚至那偶尔诡异的“维护”,都只是因为她“合眼缘”,因为她“好控制”?
而她那些微不足道的恐惧、挣扎和试探,在他们眼里,只是不懂事的“麻烦”和需要被修剪的“杂念”?
巨大的屈辱和一种深切的悲哀,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
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充满绝望的眼睛,吴世勋的眉头蹙得更紧,眼底那丝烦躁似乎又冒了出来。
他像是极其厌恶她这副脆弱的样子,猛地别开视线,语气更加冷硬:“听懂了吗?”
闻溪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吴世勋似乎满意了,又像是懒得再跟她多说。他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开。
就在他的手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闻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绝望到了极致反而生出的孤勇,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底最深的问题:
“那……那天晚上……前辈为什么……那样?”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语无伦次,“那样”指的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是阳台的沉默?是晚宴的维护?还是更早之前……那瓶润喉糖?
吴世勋开门的动作猛地顿住。
背影瞬间绷紧,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冰冷得吓人。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帽檐下的目光,像两点寒星,锐利得几乎要刺穿她。
“哪样?”他问,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闻溪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想要退缩,但话已出口,她只能硬着头皮,颤声补充:“就是……喝醉的那次……还有……还有……”
她越说越乱,越说越害怕。
吴世勋盯着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又冷又沉,没有任何温度,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气。
他朝着她,一步一步,重新走了回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闻溪的心尖上。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和眼底深处那翻涌的、她完全无法理解的黑暗情绪。
他低下头,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脸上。
然后,闻溪听到他用一种极其压抑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的、咬着牙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道:
“因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
宿舍的门锁,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被人从外面用钥匙打开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
柳智敏探进头来:“闻溪,你没事吧?我刚才好像听到……”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着房间里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看着闻溪吓得惨白的脸和吴世勋那冰冷紧绷、明显处于暴怒边缘的侧影,柳智敏瞬间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吴世勋猛地直起身,所有的情绪在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惯常的冰冷和疏离。他看也没看门口的柳智敏,仿佛她只是空气。
他的目光最后扫过闻溪惊恐万状的脸,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留下一句冰冷的、未尽的警告。
“记住我的话。”
说完,他转身,径直走向门口,与僵在那里的柳智敏擦肩而过,没有丝毫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门轻轻合上。
房间里,只剩下闻溪和门口目瞪口呆、脸色发白的柳智敏。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几秒,柳智敏才像是猛地回过神,快步走进来,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胸口剧烈起伏,惊疑不定地看着闻溪:“他……世勋前辈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对你做了什么?!”
闻溪还沉浸在刚才那极度惊恐和吴世勋未尽的、充满戾气的话语里,浑身冰冷,说不出话,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
柳智敏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明显被吓坏了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吴世勋那骇人的气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走上前,握住闻溪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是不是……”
她的话没问完,但眼神里的担忧和恐惧已经说明了一切。
闻溪抬起头,看着柳智敏关切又惊恐的眼睛,鼻腔猛地一酸,巨大的委屈和后怕终于决堤。
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反手紧紧抓住柳智敏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破碎不堪:
“欧尼……我害怕……”
“我真的……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