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的槐树果然还缀着些残花,风过时,零星的瓣儿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银。夏允蹲在树底捡花瓣,指尖刚触到一片带露的嫩白,就被黄仁俊拉住:“别捡了,手都凉了。”他拎起手里的油纸包,“巷口张阿婆的槐花糕,刚蒸好的。”
油纸包散着热气,甜香混着槐花香钻进鼻子。夏允掰了半块,糕体软乎乎的,咬一口,槐花的清甜味在舌尖散开。“比枇杷糖更甜。”她含着糕说,嘴角沾了点糕粉。黄仁俊伸手帮她擦掉,指尖在她唇角轻轻顿了顿:“阿婆说,加了蜜的,要配茶才不腻。”
巷口的老茶摊还在,竹椅被晒得温热。老板端来两碗茉莉花茶,青瓷碗沿浮着几朵白瓣。黄仁俊从琴箱里翻出乐谱本,翻到《花信风》那页——昨天散场后,他在谱子末尾补了几行,音符旁画着个小小的槐花糕。“想在尾奏加段弹拨乐,”他指着谱子,“像咬开糕时,槐花粒沙沙的响。”
夏允跟着哼尾奏,手里的半块槐花糕渐渐凉了。她把糕放进油纸包,又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粗陶小陶罐,晃了晃——里面的槐花瓣还剩小半罐,沙沙声和哼出的调子正好合上。“用这个当弹拨乐的声效,”她把陶罐递过去,“比乐器更像槐花的声音。”
黄仁俊接过陶罐,对着阳光看。罐身上的指纹印被摸得发亮,罐底还沾着点琴箱里的松香末。他轻轻晃了晃,槐花的轻响混着茶碗里的茉莉香,竟真有了种“日子慢下来”的味道。“等录歌时,就把这声音录进去。”他把陶罐放回夏允口袋,“藏着老巷的味道呢。”
茶喝到半盏,张阿婆挎着竹篮经过,篮里装着刚摘的新鲜槐花。“要做槐花酱,”阿婆笑着说,“封在罐子里,冬天也能尝着春味。”夏允看着阿婆的竹篮,忽然想起阁楼窗棂上的花串——那些干花瓣被风吹得只剩薄影,却还留着淡淡的香。
“我们也做罐槐花酱吧?”夏允扯了扯黄仁俊的袖子。他刚点头,就被阿婆笑着打断:“小年轻哪会做这个?我教你们。”阿婆的竹篮往树底一放,“先得把花蒂摘干净,一点涩味都不能留。”
三人蹲在老槐树下摘花蒂,阳光透过叶隙落在手背上,暖融融的。夏允的指尖被花瓣染得发香,黄仁俊偶尔帮她拈掉粘在指缝的花萼,指尖相碰时,像有片槐花轻轻落进心里。阿婆看着他们笑,嘴里哼着老调子,正是那天在巷口听的《槐花香》。
夕阳斜斜照进巷时,竹篮里的槐花已经摘得干干净净。阿婆把花倒进搪瓷盆,撒上白糖:“要腌一晚上,明天再熬。”夏允看着盆里的槐花,忽然觉得,有些味道是藏不住的——就像这槐花糕的甜,槐花酱的香,还有身边人指尖的温度,就算日子过了很久,也能在记忆里,留着暖的模样。
黄仁俊把剩下的半块槐花糕掰成两瓣,递给夏允一瓣。凉了的糕体带着点韧劲,甜香却更浓了。两人坐在竹椅上慢慢吃,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像首没唱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