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贾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贾母的卧房。
出来后,只见宝珠依旧跪在地上哭泣,贾璋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宝珠,你也别只顾着哭了,赶紧去通知府里其他人。”
“是,宝二爷。”宝珠哽咽着应道。
贾璋看着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快步朝宁国府走去。
到了宁府门口,只见府门大开,门前挂着两排白纸糊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将周围照得一片惨白,恍如白昼。
府中下人们哭成一片,脸上都带着仓惶和悲戚。
贾璋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哀伤和沉痛的神色,走了进去。
宁府大管家赖升在门口接待,连忙迎了上来,“宝二爷!”
贾璋沉声道:“停灵的地方在哪儿?”
赖升恭敬道,“暂时还在奶奶的院子里,等见了亲眷,再抬去登仙阁。”
“行,”贾璋点了点头,“我先进去看看。”
说罢,贾璋轻车熟路,径直去了秦可卿的小院。
进入院门,只见院中摆放着一张三尺来高,六尺来长的桌案,秦可卿的“遗体”就停放在桌案上,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院中点满了长明灯,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燃烧所散发出的独特气息。
尤氏和贾蓉都静静站在一旁,面色凄凄。
贾璋快步走了过去,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的悲切:“珍大嫂!蓉哥儿!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白天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人就……人就没了呢?!”
贾蓉神色恍惚,叹了一声,“唉——宝二叔,世事难料,生老病死,这谁又能想到呢?”
“约莫亥时,下人们起夜,发现她不在屋里,四处寻找。”
“最终……最终是在天香楼上……发现她……她自缢了……”
“自缢?!”贾璋发出一声短促而震惊的轻呼,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住贾蓉,“好端端的!她为何要自缢?!”
“蓉哥儿!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你……怠慢了她?或是做了什么混账事,逼得她走了这条绝路?!”
先声夺人,倒打一耙,贾璋是专业的。
贾蓉被他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急声辩解道:“宝二叔!冤枉啊!这……这真的和侄儿没有半点关系啊!”
“您是知道我的,我虽然……虽然偶尔胡闹,但对她……我哪敢啊!”
“她可是祖父和父亲都看重的人!我敬着她还来不及呢!”
没想到,贾蓉还真是一个软弱的性子,连自己的媳妇都不敢招惹。
贾璋依旧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但却没再追问。
他走到停灵的桌案前,伸出手,颤抖着掀开了覆盖在秦可卿面部的白布。
只见她那倾国倾城,娇艳妩媚的脸蛋,此刻惨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一副生机断绝的模样。
他伸出手指,轻轻探到秦可卿的鼻下。
当然,这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贾蓉在一旁看着,低声道:“宝二叔,您……您节哀。”
“我知道,您不愿相信,但是大夫已经来仔细查验过了,心跳、呼吸、脉搏……皆已全无,她……她是真的已经去了……”
贾璋的手无力地垂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的动作缓慢而沉重,每一个细节都做得无比逼真,完全就是一副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悲痛模样。
他沉默片刻,发出一声悠长而沉痛的哀叹:“唉——!当真是……红颜薄命,祸福无常啊……”
贾璋收敛心神,压下心中的哀伤,“既然人已经没了,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丧事办得体面、风光,让她安安稳稳地走。”
他的目光落在贾蓉身上,吩咐道:“第一,自缢而亡,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惹来无数流言蜚语,毁坏家族声誉。”
“因此,对外一律统一口径,就说是恶疾缠身,病情骤然加重,医石罔效,重病而亡!”
“第二,丧葬所需的一应器物,棺木、丧服、香烛纸马,以及请僧道念经超度等事,都要尽快准备好!”
“第三,明儿一早,去请钦天监阴阳司的人来,择定入殓、停灵、发引、下葬的吉日吉时。”
“第四,立刻派出小厮,星夜兼程,去玄真观通知敬大伯和珍大哥。将事情原委说清,至于他们回不回来奔丧,由他们自己决断。”
“第五,明儿一早,派人去将你媳妇的父亲弟弟请来,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
他顿了顿,“至于何时给各府亲友送发讣闻,等明日阴阳司的人择定日期之后,再行安排。”
贾璋一条条吩咐下来,条理清晰,考虑周全。
贾蓉听得连连点头:“是,宝二叔,侄儿都记下了!”
吩咐完贾蓉,贾璋又转向一旁默默垂泪的尤氏,“珍大嫂,这府内女眷吊唁、接待,以及一应内宅事务,就得多劳您费心支撑了。”
“若是实在忙不过来,可以去西府,请凤嫂子过来帮衬几日。”
尤氏用手帕擦了擦眼泪,闻言立刻应承下来,“宝兄弟放心,这是应当的。”
“多好的一个人儿啊,平日里孝顺知礼,怎么说没就没了……我这心里,跟刀绞似的难受。”
“婆媳一场,我自当尽心尽力,将她这最后一程,料理得妥妥当当,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贾璋闻言,心里倒是微微有些诧异。
尤氏并未像原着中那般“突发旧疾”撂挑子,对秦可卿的葬礼采取不管不顾的冷漠态度。
或许,是因为贾珍不在,她对秦可卿本身并无太大恶感,原着中装病,纯粹就是不想帮贾珍料理秦可卿的后事罢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贾璋阻止了“爬灰之事”,尤氏对此并不知情。
甚至,也有可能是想借着主持葬礼,和贾璋多亲近亲近。
无论如何,内宅里的祭奠活动,都被尤氏主动揽下了。
王熙凤却是没有机会协理宁国府,大展身手,树立她的权威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贾赦、贾政、贾琏等荣国府众人都来了。
众人进来后,对着尤氏和贾蓉又是一顿询问,问完后又纷纷唏嘘,感慨。
众女眷围着秦可卿的“遗体”,看着那白布盖着的娇小身影,想起秦可卿往日的音容笑貌、温柔妥帖,无不垂泪涕泣。
“可怜的孩子……”
“这么年轻就……”
“往日待人多好,怎么就……”
众人围在灵前,哭作一团,尤其是王熙凤,也顾不得管家奶奶的体面,哭得声嘶力竭。
时间一点点过去,子正时分(午夜零点),新的一天到来,已经是十月十五了。
就在这满室哀声之中,贾璋的眼前,突然弹出一个系统光幕:
【昨日任务一:帮秦可卿假死,摆脱现在的处境——未完成!】
【已顺延为今日任务一!】
贾璋眉头微皱,看来至少要等秦可卿苏醒,才算是真正摆脱困境。
不过,问题不大,龟息丹的药效是二十四个时辰,最多再等两天而已。
宁荣两府的主子们,在院子里守了一夜。
卯时刚过,天色微亮,得到消息的秦业带着儿子秦钟也来了。
父子二人扑到灵前,抚着那冰冷的“遗体”,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痛哭,诉说着往日亲情,闻者无不心酸。
即便不是亲生的,但养了这么多年,总归是有些感情的。
这世间情缘,真真假假,难以尽述。
待秦业父子见过秦可卿的“最后一面”,秦可卿的“遗体”就被抬去了会芳园的登仙阁停灵。
贾赦、贾政、秦业等男人们都去了外院,这就是他们和秦可卿见的最后一面了。
不过,贾宝玉素来脸皮厚,贾璋也破罐子破摔,以“需内外照应,防止疏漏”为由,留在了内院,一直守在秦可卿旁边,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就连早饭,贾璋都只是在灵堂旁匆匆喝了一碗米粥。
贾大和贾二两人也被他叫了回去,让他们回去吃饭休息,下午的时候再正大光明地过来。
巳时,贾蓉引着钦天监阴阳司的官员来到登仙阁。
然而,让贾璋意外的是,与阴阳司官员一同前来的,竟然还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
他不仅亲自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批太监,抬着满满的祭礼。
贾璋心里了然——应该是他和太上皇说了之后,祭礼早就准备好了。
太上皇年轻的时候,或许是个人物,但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也确实将亲情看得更重了。
贾璋立刻迎了上去,拱手见礼,“戴内相!”
戴权摆了摆手,一副悲戚的模样,“贾大人不必多礼,死者为大,一切虚礼皆可免了。”
他缓缓踱步,走到秦可卿身边,叹道:“可惜了,多好一个女孩儿......”
“太上皇他老人家听闻这么好一个女孩突然没了,心中亦是忧思难禁,悲恸不已,特命咱家前来代为祭奠,以示哀悼。”
“若有来生,希望你能快乐幸福,无忧无虑!”
贾璋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他知道,戴权这番话,就是故意说给秦可卿听的,是太上皇对她的“关怀”和“期许”。
至于她服了龟息丹,究竟能不能听到外界的声音,贾璋也不知道。
但贾璋希望她听不到,既然决定斩断过去,那就彻底断个干干净净,不要再被过去的阴影所困扰。
戴权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秦可卿的细微反应。
但他的计划注定要落空了,只见秦可卿面色惨白如纸,胸口全无半点起伏,毫无生机,完全是一副死透了的样子。
戴权心里震惊不已,暗自思忖:这贾璋,到底是用了何种秘法手段?
这假死状态,竟然能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和真正的死亡一般无二?
他在宫里见过太多生死,可眼前这情况,即便连他也判断不出来。
这……这假死,该不会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弄假成真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生起,戴权心中不由得一紧。
他静心凝神,看向贾璋,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般蔓延。
“贾大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咱家只问一句——她是真死,还是假死?”
这声音,直接出现在贾璋的脑海。
贾璋心中剧震,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可以确定,戴权并没张嘴,而且,其他人也没听到这句话。
卧槽?!这……这是什么手段?!传音入密?!还是更高明的精神沟通?
他一直以为这戴权只是个深得圣眷、权势滔天的太监头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之前竟从未察觉分毫!
这皇宫大内,果然是藏龙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