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私人浴池,与其说是浴池,不如说是一片小型的、被引入魔殿深处的幽冥血海分支。池水并非普通清水,而是浓稠如浆、暗红翻滚、散发着精纯血气与微弱煞气的魔血灵液,寻常魔物浸泡片刻便觉修为精进,但对罗刹而言,这只是日常清洁兼补充魔能的基操。
然而今天,这池子遭遇了万载未有的污染。
罗刹抱着小满踏入池中,那身厚重的奶粉“铠甲”遇水即溶,瞬间将池水边缘染成了一片诡异的乳白色,甜腻的奶香与血海的腥煞气混合,产生了一种足以让任何嗅觉正常的生物当场去世的怪味。
小满被这温暖的(魔血灵液自带恒温)池水包围,好奇地拍打着水面,看着爹爹身上白色的东西慢慢化开,露出原本的玄色袍服和银发,觉得好玩极了,又咯咯地笑起来。
罗刹面无表情,内心麻木,运转魔功,将周身污秽尽数震散、净化。浓郁的魔气蒸腾而起,很快将他和小满包裹,奶渍、死气、魔晶粉末……所有不属于本尊的杂质被强行剥离、湮灭。
片刻之后,他从池中走出,已然恢复了往日那般冰冷威严、魔威凛凛的模样。银发如瀑,黑袍如夜,仿佛刚才那个满头奶糊、狼狈不堪的“雪人”只是个幻觉。
只有那依旧弥漫在空气中、顽强不肯散去的、一丝淡淡的甜腻奶味,以及浴池边缘那圈尚未完全净化的乳白色污水,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惨案。
小满也被魔气顺便清洁了一番,变得干干净净,裹着一块柔软的、临时找来的幽冥蛛丝布,被他抱在怀里,依旧好奇地东张西望。
罗刹走出浴池,看也没看那池污水一眼。自有魔侍会处理。
他回到已然被迅速清理干净、恢复肃穆(但空气里还飘着奶味)的王座之间。
蚀骨、锻厄等魔将依旧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身体微微颤抖,显然还没从之前的冲击中恢复过来。
罗刹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他们。
经过方才那场“奶粉爆炸”的洗礼,一个无比清晰且坚定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他,幽冥魔尊罗刹,或许在毁灭与征服方面是绝对的专家,但在“养崽”这件事上,显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甚至可能带来灾难的…门外汉。
冲奶尚且如此,那换尿布、哄睡觉、陪玩耍……后面还有无数他无法想象的难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为了幽冥界的安宁(主要是他的魔殿不再被炸),也为了这小东西能顺利活下去(毕竟捡都捡了),他必须……外包!
将这项“重任”,交给更专业的……或者至少,更不会引发爆炸的魔!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下方跪着的众魔将。
蚀骨?办事勉强还行,但脑子不太灵光,容易想歪。
碎颅、裂魂、腐心?算了,这三个脑子里除了肌肉就是杀戮,让他们带娃,怕是能直接训练出下一代魔界敢死队。
缢丝?倒是细腻些,但主要负责情报渗透,让她来带娃大材小用,且未必愿意。
巨力魔?想起那深渊触手怪的“奶”,罗刹的眼神瞬间冰寒,让跪在最后面的巨力魔猛地打了个冷颤。
都不行。
需要选拔。
公开、公平、公正(魔界版)地选拔出一位能够胜任此“重任”的魔才!
罗刹坐回王座,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与威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都起来。”
众魔将战战兢兢地起身,垂手侍立,不敢抬头。
“本尊决定,”罗刹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设立‘首席奶爸’一职。”
众魔将:“???”
首席……奶爸?!这又是什么鬼职位?!
“此职,”罗刹无视他们懵逼的表情,继续用宣布重大任命的语气道,“负责专职照料…小满的一切起居饮食,陪护玩耍,确保其健康无恙,心情愉悦。”
他每说一个词,下面魔将的脸色就白一分。起居饮食?陪护玩耍?这比让他们去攻打南天门还可怕!
“担任此职者,”罗刹话锋一转,抛出了诱饵(他认为的),“地位尊崇,仅次于本尊与几位魔帅!可自由出入魔殿宝库三层以下,享双倍魔晶俸禄,并可获得本尊亲自指点修行一次!”
不得不说,这赏赐对于魔将而言,是极其丰厚的。宝库宝物、双倍俸禄、魔尊亲自指点!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他们抢破头!
若是平时发布这样的悬赏,众魔将早已眼红争先,打得头破血流了。
但是……
前提是,任务内容不是“首席奶爸”啊!
一想到要整天面对那个脆弱、会哭、会饿、会拉、还会让他们尊上爆炸的“小麻烦”,所有魔将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宝物虽好,也得有命享啊!看看尊上刚才的惨状!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更惨?
这“首席奶爸”分明就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烫手山芋!是高危职业!是魔生陷阱!
罗刹看着下面突然变得“矜持”起来、眼神躲闪的下属,眉头微蹙。怎么?如此丰厚的赏赐,还不够?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此外,若能胜任,年终考评最优,赐‘幽冥勇士’勋章!”
众魔将的头垂得更低了,甚至开始悄悄往后缩。
幽冥勇士勋章确实荣耀,但那也得有命戴啊!
“看来诸位皆有意于此重任,甚是踊跃。”罗刹完全误解了现场的沉默和后退,满意地点点头(自以为),“既然如此,本尊便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他大手一挥,魔威凛凛:“即刻起,于演武场举行‘首席奶爸’选拔大会!凡魔将及以上皆需参与!最终胜者,便是首任首席奶爸!”
命令一下,如同死刑判决。
众魔将面如死灰,心里骂娘的心都有了。谁踊跃了?!谁有意了?!尊上您是不是对“踊跃”有什么误解?!
但他们不敢反驳。
于是,半个时辰后。
幽冥界中央演武场,旌旗招展(虽然画风阴森),魔气冲天。
听说尊上要举办选拔大会争夺一个前所未有的肥差,大量中低阶魔兵魔将都跑来围观,将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气氛热烈(他们不知道具体内容)。
唯有那些被迫参赛的高阶魔将们,一个个脸色惨白,如同即将走上刑场。
规则简单粗暴:抽签对决,不准下死手,被打出擂台或认输为止,直至决出最终胜者。
罗刹高坐主位,怀里抱着好奇张望的小满,亲自督战。他觉得此法甚好,既能选拔出最强魔才(他认为带娃也需要实力),又能彰显他赏罚分明。
比赛开始。
然后,演武场上便出现了幽冥界有史以来最诡异、最离谱、最充满演技的比武画面。
第一场,蚀骨对阵一位实力稍逊的魔将。
双方上台,礼节性互报姓名后,蚀骨大喝一声,猛地前冲,然后……在距离对手还有三丈远的地方,突然“脚下一滑”,以一个极其浮夸的姿势轰然倒地,捂着胸口,痛苦呻吟:“呃!好…好强劲的暗劲!属下…属下认输!”说完还偷偷对那位懵圈的对手使了个“快走”的眼色。
对手:“???”我还没出手啊?
罗刹:“……”眉头微蹙。
第二场,碎颅对阵裂魂。
这两位平时切磋都能打得地动山摇的悍将,此刻上台后,如同第一次拿武器的菜鸟。
碎颅抡起他的裂地战锤,轻飘飘地朝着裂魂砸去,速度慢得像是在打太极。裂魂更是夸张,举起双刃巨斧,“艰难”地格挡,兵器相撞发出“叮”一声轻响,仿佛塑料玩具互磕。然后两人同时“啊”地大叫一声,各自向后“踉跄”退出十几步,同时举手:“尊上!属下与碎颅(裂魂)将军功力悉敌,难分高下!再战下去恐两败俱伤,耽误照料小主!属下申请并列出局!”
罗刹:“……”额头青筋开始跳动。
第三场,腐心对阵一位偏将。
腐心一上台,周身毒雾刚刚散开一丝,突然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魔魂咳出来:“咳!咳咳咳!尊上!属下旧伤复发,魔气逆行,无法再战!认输!认输!”说完也不等裁判(临时抓来的魔官)宣布,就连滚带爬地跳下了擂台,演技浮夸到令人发指。
罗刹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他看出来了。
这帮废物!都在演!都在故意输!
他们竟然敢嫌弃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嫌弃他罗刹的崽?!
冰冷的杀意开始在他周身弥漫,演武场的温度骤降。
接下来的比赛,越发丑陋和敷衍。
魔将们各显神通,表演着各种突发恶疾、意外滑倒、武器脱手、甚至是被观众席飞来的瓜子皮(?)击中的离谱戏码,争先恐后地输掉比赛,逃离擂台。
围观的中低阶魔兵们看得目瞪口呆,议论纷纷。大将们今天这是怎么了?集体中毒了?还是新的修行方式?
罗刹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怀中的小满似乎也被这诡异的气氛感染,不安地扭动起来。
就在这闹剧般的选拔赛即将以所有高阶魔将集体弃权而告终时,一场谁也没在意、实力悬殊巨大的对决,即将悄然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对阵双方是:以力量巨大但脑子不好使着称的巨力魔,对阵……一个因为官职刚好卡在魔将边边、被迫参赛、实力垫底、平时只负责传令跑腿的小恶魔——吱吱。
所有魔都觉得,这将是毫无悬念的一场。巨力魔再傻,一巴掌也能把那小不点扇飞吧?
然而,当吱吱哭丧着脸、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般爬上擂台时。
当巨力魔看着主位上尊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那冰冷刺骨的杀意时。
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在巨力魔那简单的脑瓜里:绝对不能赢!赢了就要去带那个可怕的小祖宗!就会变得和尊上一样满头奶糊!甚至更惨!
对!输!必须输!
可是…怎么输给这么一个一指头就能碾死的小东西,才显得自然不做作呢?
巨力魔看着对面吓得快尿裤子、几乎要主动跳下擂台的吱吱,陷入了巨大的纠结。
而这场对决,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决定“首席奶爸”命运的最终局。
所有侥幸落败的魔将们都屏息凝神,看着擂台,心里默默祈祷:巨力魔,你个憨货,可千万别赢啊!快认输!快摔倒!
罗刹的目光也冷冷地投了过去。
他也想知道,这个看起来最弱的,和这个最蠢的,到底会演出一场怎样的戏码。
吱吱站在擂台上,看着眼前如同小山般的巨力魔,感受着尊上那冰冷的视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魔生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