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风语绿洲在微熹的晨光中苏醒,却不再是死气沉沉。
经过一夜休整,幸存族人的脸上虽仍带着疲惫与悲伤,但眼神中已重新燃起了生机。月痕统领带领着战士们加固了简易的防御,并重新净化了部分区域,确保绿洲短期内不再受蚀影威胁。
林天一行人准备启程。
月痕统领将一只皮质水囊递给林天,水囊沉重,里面装的并非普通清水,而是经过月牙泉核心处净化的、蕴含着一丝微弱月华之力的泉水。“阁下,此水或许能在戈壁中缓解暗蚀带来的不适,也可快速恢复些许力量。”
他又取出一卷看似陈旧、却保存完好的鞣制皮革地图,在石桌上铺开。地图上精细地描绘着西境的地貌,从风语绿洲向西,大片区域被标注为“寂灭大戈壁”,其间用晦涩的古老符号标记着危险区域、可能的绿洲遗迹以及……几道蜿蜒曲折的、用虚线表示的路径。
“这是月族世代探索戈壁绘制的秘径图。”月痕统领的手指划过一条最为清晰的虚线,“走这条‘赤岩峡谷’,是通往月辉主城相对最快,但也最危险的路径。峡谷内地形复杂,常年有诡异的能量乱流,如今暗蚀弥漫,恐怕更为凶险。另一条路绕行北方,路途遥远数倍,但相对平坦。”
他的手指点了点赤岩峡谷中段的一个特殊标记,那是一个类似三枚碎片环绕尖塔的符号:“这里是‘回音石林’,是峡谷中最容易迷失的区域,也是古老传说中一处小型祭祀点,或许残留着一些古老的警示或记载,经过时务必小心。”
林天目光扫过地图,将路线牢记于心。“就走赤岩峡谷。”时间紧迫,他们别无选择。
“我与影,带领还能战斗的五名月辉卫,护送诸位至峡谷出口。”月痕统领坚定道,“之后的道路,就只能靠诸位自己了。愿月神指引你们。”
没有过多的告别,简单的准备后,一行十余人离开了开始重现生机的风语绿洲,踏入了真正意义上的寂灭大戈壁。
与边缘地带的荒凉戈壁不同,真正的寂灭大戈壁,其环境之严酷超乎想象。
天空永远是那副灰翳沉沉的死寂模样,阳光难以透射,温度却异常极端。白日里,砂石被烘烤得滚烫,空气扭曲蒸腾,热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如同钝刀切割;而一旦日落,温度便会骤降,呵气成霜,冰冷刺骨。
大地干裂,遍布黑色的砾石和惨白的盐碱壳,奇形怪状的风化岩如同巨兽的枯骨,嶙峋地指向昏暗的天空。没有植被,没有水源,甚至连最常见的沙蝎毒虫都不见踪影,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和那无处不在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压抑感。
空气中弥漫的暗蚀气息更为浓郁,虽然不像裂隙处那般具有攻击性,却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渗透人的意志,引人烦躁、绝望。小雅不得不持续运转微弱的星辉之力护住心神,小满掌心的红莲印记也一直保持着微光,以生命之火驱散不适。林天有混沌本源护体,自是无碍,但也能清晰地感觉到环境中那令人厌恶的“污染”。
月痕和影等月辉卫显然习惯了这种环境,他们沉默地在前引路,动作矫健,时刻保持着最高警惕。他们额间的月纹偶尔会微闪,散发出清冷的光晕,似乎能帮助他们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辨别方向并抵御侵蚀。
队伍在死寂的戈壁中行进了一整日,除了令人窒息的环境,并未遇到实质性的危险。直到傍晚时分,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巨大、暗红色的阴影。
那就是赤岩峡谷的入口。
仿佛大地被一柄巨斧劈开,两道高耸入云的暗红色岩壁相对而立,形成一道巨大而狰狞的裂口。岩壁如同被鲜血浸染后又凝固了千万年,呈现出一种压抑的暗红色,表面布满了风蚀形成的沟壑,如同无数哀嚎的面孔。
尚未靠近,一股更加浓郁、带着铁锈与血腥混合气息的怪风便从峡谷深处呼啸而出,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心神不宁。
“前面就是赤岩峡谷了。”月痕统领停下脚步,面色无比凝重,“峡谷内的能量乱流会干扰感知,暗蚀滋生出的怪物也更加强大诡异。大家跟紧,千万不能走散!”
他打了个手势,月辉卫们立刻收缩队形,将林天三人护在中间,武器出鞘,月华之力在刃身上隐隐流动。
踏入峡谷的瞬间,光线陡然暗淡下来,仿佛从一个世界进入了另一个。高耸的岩壁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空,只有一线灰光从头顶狭窄的缝隙中透下。风声在峡谷中变得诡异莫测,时而如同呜咽,时而如同尖啸,卷起沙石打在岩壁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混沌本源的感知在这里确实受到了压制和干扰,如同投入石子的浑浊泥潭,反馈回来的信息模糊而混乱。林天不得不更加依靠五感本身。
峡谷内道路崎岖不平,到处是崩塌的巨岩和深不见底的裂缝。两侧岩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非自然形成的刮痕,深达数尺,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曾在此爬行。
行进约半个时辰后,前方探路的影突然举起拳头,示意队伍停止。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在一片相对松软的沙地上,赫然印着几个巨大的、扭曲的足迹!那足迹绝非已知的任何生物,形似爪印,却大得惊人,并且足迹周围的沙土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是‘蚀骨蝎’的踪迹!”影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而且看脚印,数量不少,刚过去不久。这东西甲壳坚硬,能喷射腐蚀性的毒雾,力量和速度都很可怕,最关键的是,它们是被暗蚀扭曲的怪物,没有痛觉,只有杀戮和吞噬的本能。”
话音刚落!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猛地从侧上方一片突出的赤红色岩台上袭来!
那是几根如同长矛般、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蝎尾毒针!速度快得惊人,直射队伍中心的林天几人!
“小心!”月痕统领暴喝,手中弯刀瞬间覆盖浓郁月华,猛地劈出,斩落两根毒针。
其他月辉卫也反应极快,刀光闪烁,格挡闪避。
林天眼神一冷,甚至没有移动,身前混沌之力自发凝聚,形成一个微小的旋涡,将射向他的那根毒针瞬间吞噬湮灭。
小雅星辉之力化作光盾,挡开攻击。小满则更为直接,掌心红莲之火喷涌,将一根毒针直接烧熔成铁水滴落。
袭击并未停止。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窸窣声,十几只庞然大物从岩壁的阴影和洞穴中迅速爬出!
它们形似巨蝎,每一只都有牛犊大小,通体覆盖着黑红色的、布满恶心瘤刺的厚重甲壳,一双巨螯如同坚硬的铁锤,尾部高高翘起,毒针闪烁着致命的幽光。它们的复眼是一片混沌的血红色,口器开合间滴落着具有强腐蚀性的涎液,发出嘶嘶的声响。
这些蚀骨蝎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配合默契,从四面八方同时扑了上来,巨螯砸击,毒针攒射,口中喷出大股灰绿色的腐蚀毒雾,瞬间笼罩了小片区域!
“结阵!月华守护!”月痕统领大吼。
月辉卫们迅速靠拢,月华之力连成一片,形成一个临时的小型光罩,勉强抵挡住毒雾和第一波扑击。光罩被蚀骨蝎的巨螯砸得砰砰作响,涟漪阵阵。
“不能被动防御!毒雾在腐蚀月华!”影急声道。
林天一步踏出光罩:“清理毒雾。”
他张开手掌,混沌之力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前涌去,所过之处,那浓郁的腐蚀性毒雾如同遇到克星,迅速被消融净化,视野为之一清。
与此同时,小满娇叱一声,双手齐推,两股炽热的红莲火浪呼啸而出,精准地撞上两只正猛砸光罩的蚀骨蝎!
轰!火焰对于这些阴暗生物伤害极大,两只蚀骨蝎瞬间被点燃,发出凄厉的尖啸,甲壳在火焰中噼啪开裂,疯狂挣扎。
小雅指尖星辉凝聚,化作数道极其凝练的银色光矢,精准地射向蚀骨蝎复眼和关节等相对脆弱的部位,虽不能瞬间致命,却有效干扰了它们的行动。
月辉卫们压力大减,立刻反击。刀光裹挟月华,狠狠劈砍在蚀骨蝎的甲壳上,溅起一串串火花。月华之力似乎对这些怪物也有一定的克制,虽然难以破开厚重甲壳,却能造成持续的灼伤。
林天更是如同虎入羊群,他并未使用大范围攻击,而是身形闪动,指尖缭绕着凝练的混沌之力,每一次点出,都会精准地按在一只蚀骨蝎的甲壳接缝或复眼处。
嗤!被混沌之力触及的蚀骨蝎,无论体型大小,都会瞬间僵直,然后甲壳下的血肉如同被内部点燃般迅速消融湮灭,眨眼间就化为一小滩灰烬和一具空荡荡的甲壳!
他的战斗方式高效而冷酷,迅速削减着蚀骨蝎的数量。
战斗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在林天绝对克制的力量和小满、小雅以及月辉卫的配合下,十几只蚀骨蝎很快被消灭殆尽,只留下一地破碎的甲壳和灰烬。
队伍稍作休整,检查伤势。幸好月辉卫配合默契,无人重伤,只有两人被毒针擦破皮肉,伤口发黑肿胀,小满立刻上前,用红莲之火为其灼烧净化,逼出毒液,再敷上草药。
月痕统领看着林天,眼中的敬畏更深。他走到一只被林天湮灭后留下的完整甲壳前,用刀尖翻动检查,忽然,他发出一声惊疑。
“咦?这东西……似乎是被刻意驱赶过来的?”
林天闻言走过去。只见在那甲壳内侧,靠近头部的位置,竟然镶嵌着一小块不规则的黑曜石般的碎片!那碎片散发出极其微弱的、与暗蚀同源却更加隐晦的波动!
“这是……”林天皱眉。
“像是某种……标记或者追踪器?”月痕统领脸色难看,“蚀骨蝎虽然凶猛,但通常不会主动离开巢穴太远袭击大队人马。这东西……不像是自然生成的。”
林天用混沌之力包裹手指,轻轻取下那块碎片。碎片入手冰凉,其中蕴含的微弱波动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视四周高耸的、布满阴影与孔洞的赤红色岩壁。
寂静的峡谷深处,只有风声呜咽。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我们被盯上了。”林天缓缓说道,捏碎了手中的黑色碎片。
碎屑从他指缝间飘落,尚未落地,便已被混沌之力湮灭成虚无。
前方的路,看来不会太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