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轻微晃动的瞬间，陈稳脑中的沙漏再次浮现。
三十秒倒计时开始。
他没有抬头看天，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微微前倾，视线顺着月光落在地面上那几串脚印上。脚印朝营地两侧分散，一组向北绕行枯树，另一组贴着南侧低坡逼近，第三组正从东南方直插火堆残骸。
敌人不止一个，也不是盲目靠近。
林悦的手已经搭在匕首柄上，她察觉到陈稳的动作变化，立刻睁眼。陈稳用手指轻点她的肩膀，然后指向东南方向。林悦点头，缓慢坐起，没有惊动靠在她身边的孙莉。
两人一前一后挪到遮蔽所后方。王强原本在西侧高石上警戒，看到他们移动，也迅速滑下，蹲在遮蔽所另一侧。赵刚仍躺在原地，但握枪的手指收紧，枪口微微偏转，对准了灌木丛最密集的位置。
四人形成三角埋伏位，中间是尚未察觉危险的李娜、刘辉和孙莉。
沙漏还剩二十秒。
风忽然停了。
五支骨箭破空而来。
箭矢不是直线飞行，而是像蛇一样在空中微幅扭动，分别射向火堆旁的防水布、遮蔽所入口、以及王强刚才站过的高石。其中一支直取李娜头顶，只要再进半尺就会刺穿她的太阳穴。
王强反应最快。他一把抓起放在脚边的声波仪，拇指按下高频震动模式。仪器发出一阵低频嗡鸣，空气震荡开来。三支射向遮蔽所的箭轨迹突变，擦着防水布边缘钉入地面，箭尾剧烈震颤。
林悦甩出防毒布。布料展开后有弹性，像一张小网飞向东南方灌木。几乎同时，一名弓手正准备拉第二弓，头部被布罩住，猛地踉跄后退，踩断一根枯枝。
“有人！”那人低吼一声，声音沙哑。
另外两支箭也偏离目标，一支扎进树干，另一支斜插在赵刚脚边。
偷袭失败。
灌木丛里冲出三人，全都蒙面，身穿深色紧身衣，腰间挂着骨制短刃。领头那人站在中央，右手举起一枚圆形金属片——正是安全区通行硬币。
硬币表面流动着黑色黏液，像活物般缠绕其上。随着他抬手，硬币前方凝聚出一道半透明屏障，呈弧形展开，将三人护在后面。
赵刚扣动扳机。
子弹撞上屏障，发出“铛”的一声，弹飞出去，在树干上留下焦痕。
“防弹？”赵刚皱眉。
“不是防弹。”陈稳盯着那枚硬币，“是能量循环。”
他想起溶洞里见过的画面：黑色黏液吞噬硬币，将其转化为某种动力源。眼前这屏障，和那时融化金属的物质完全一样。
“他们用了湖底的东西。”陈稳低声说。
林悦听清了，立刻缩回遮蔽所后方，从工具包里摸出一块备用电池和导线。她快速接通声波仪电路，调至最大功率。
王强盯着屏障边缘，发现底部贴近地面处有些不稳定，黑液流动缓慢。
“弱点在下面。”他说。
陈稳点头：“攻击脚部。”
话音未落，王强已跃出掩体。他不做佯攻，直接扑向左侧那人，军刀横切对方脚踝。刀锋落下时带起一蓬黑雾，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浓稠的黑色液体。
屏障瞬间扭曲。
领头者怒吼，硬币光芒暴涨，试图维持防御。但失去一人支撑，能量链断裂，屏障出现裂纹。
林悦趁机将改装后的声波仪对准屏障底部，高频震动让黑液剧烈翻滚。赵刚抓住机会，连开两枪。
第一发打中右侧袭击者肩部，对方闷哼一声，后退几步。第二发瞄准领头者腿部，却被残余屏障挡下。
“别让他们重组！”陈稳喊。
王强不顾伤腿那人喷出的黑液溅到靴面，上前一脚踢飞其手中骨弓。林悦扔出防毒布再次罩住此人头部，顺手用匕首割断他腰间皮带，防止他掏出更多武器。
赵刚换弹匣，枪口始终锁定剩下两人。
领头者咬牙，一把拽起受伤同伴，另一人扶着他迅速后撤。三人退入密林，动作虽乱却不慌张，显然早有退路安排。
黑液留在地上，缓缓渗入泥土，消失不见。
营地恢复安静。
陈稳走到屏障破裂的位置蹲下，伸手碰了碰残留的黑渍。指尖传来一丝温热，像是还在呼吸。
“他们知道我们有菌丝核心。”他说。
林悦收起防毒布，拍掉上面沾的黑渣：“不然不会直接找上门来。”
赵刚终于坐起，把枪放在腿上：“刚才那屏障，靠硬币撑起来的？”
“不止是硬币。”陈稳看向王强，“你还记得上次湖心岛崩塌前，那些黏液是怎么融合金属的吗？他们在复制那个过程。”
王强点头：“而且用的是安全区发放的物品。说明内部有人配合。”
“或者……”林悦低声说，“有人在利用规则漏洞。”
短暂沉默。
远处林间仍有动静，但不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低沉的摩擦音，像是藤蔓拖地。
陈稳站起身，望向敌人撤离的方向。他的沙漏已经归零，重新隐去。
林悦检查了一遍遮蔽所周围，确认没有遗留武器或装置。她在东南方那人的跌倒处找到半截骨箭，材质与岩浆湖边捡到的碎骨一致，表面刻着细小符号，像是某种编号。
“这不是野生物种做的。”她说，“是人工加工过的。”
赵刚撕开右臂绷带查看伤口，红肿未消，但不再渗血。他重新缠好，把枪握得更紧了些。
“下次不会这么容易吓跑他们了。”
王强蹲在被斩断的脚踝处，用军刀挑起一点黑液样本放进密封袋。液体在袋中缓慢蠕动，没有凝固迹象。
“这东西……还能活。”
陈稳走回营地中央，从背包取出菌丝能量核心。它仍在微微发光，蓝光稳定。他把它放进铁盒，锁紧盖子。
“今晚不能再睡。”
林悦点头：“轮岗加双哨。我和王强守前半夜。”
“我后半夜。”赵刚说。
陈稳没反对。他走向东侧高地，那是视野最好的位置。站上去后能看清整个营地和外围树林的交界线。
月光偏移，照亮了一段裸露的树根。根部有划痕，新鲜的，像是被人踩过不久。
他记下了位置。
林悦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保温壶里只剩最后一口。
“你觉得他们还会回来？”
“会。”陈稳喝完水，把杯子还给她，“而且会带更多硬币。”
王强提着军刀走来，低声报告：“西面五十米内没发现埋伏，但有拖拽痕迹，通向林子深处。”
赵刚在原地活动肩膀，枪口依旧对着森林方向。
突然，北侧一棵枯树后闪过一道反光。
不是月光。
是金属反射的光。
陈稳抬手示意噤声。
所有人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林悦慢慢拉开工具包拉链，手指摸向声波仪开关。
王强单膝跪地，军刀横在身前。
赵刚缓缓抬起枪管，瞄准那棵树。
反光消失了。
但他们都知道，刚才那一瞬不是错觉。
有人在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