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营地还带着夜里的凉意,陈稳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去检查矿石。他走到角落的铺位前停下脚步,孙莉正背对着他叠被子,动作不快,但很稳。她的双马尾扎得整整齐齐,肩膀挺直,呼吸均匀。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李娜。
“她怎么样?”
李娜刚收起听诊器,点点头:“脉搏正常,体温也稳定。昨天能吃下两碗粥,今天早上自己起来活动,没头晕,没恶心。已经不是负担了。”
陈稳嗯了一声,目光扫过火堆旁那排编号工具,最后落在林悦身上。她正在整理刀具组件,听见动静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孙莉走过来时,手里拿着那本植物图册。纸页边缘有些卷,上面用炭笔画了不少标记。
“我想把这些交给你们看看。”她声音不大,但清楚,“这几天躺着的时候,我把之前走过的地方记下来了。哪些地方有野菜,哪些地方土松,适合挖根茎……还有溪流附近哪一段草长得密,可能有可食用的品种。”
赵刚蹲在火堆边啃干粮,听到这话抬起头:“你还记得这些?”
“我记得。”孙莉低头翻到一页,“比如这里,我画了个圈。那天我们绕路回来,我看见地上有类似荠菜的叶子,但没敢碰。后来李娜说那种可以吃,我就记下了位置。”
王强走过来接过图册,粗略翻了一遍,眉头微动。
“标注得很细。”他说,“连坡向和遮阴情况都写了。”
林悦伸手拿过图册看了看,然后从工具堆里取出一把小刀。刀柄比之前的更短,刃口微微弯曲,像是特意改过的。
“这个给你。”她说,“昨天做的。弯刃更容易切断草茎,不会滑手。”
孙莉接过刀,手指摸了摸刀背,又看了看缠绕的藤条。
“谢谢。”她轻声说,“这次我会小心的。”
赵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要真能把吃的找出来,比谁都重要。咱们不能光靠打猎,植物才是稳定的补给。”
李娜笑了笑:“而且你熟悉地形后,还能帮我找药用植物。止血的、消炎的,我都列了个单子。”
孙莉用力点头:“我可以学。”
陈稳一直没说话。他拿起图册翻到中间一页,看到一处标注写着“上午阳光直射约两小时,苔藓少,土质偏沙”。旁边画了几株草的轮廓,叶片细长,根部粗壮。
“这个地方离营地不远。”他说,“明天一早可以先去一趟。”
“我去!”孙莉立刻说,“我和李娜一起去!”
赵刚插嘴:“你一个人不行,至少带个开路的。”
“我来。”王强说,“顺路检查一下外围有没有新脚印。”
林悦把最后一把刀放进箱子,合上盖子:“那就定下来了。明天先采植物,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找几株蓝纹草。”
火堆里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烟气缓缓上升。众人围坐一圈,没人急着散开。
林悦忽然开口:“其实我一直在想,咱们进这地方这么久,第一次真正坐下来说话,是什么时候?”
赵刚愣了一下:“是不是刚出那个地下洞的时候?”
“那时候都在喘气。”王强说,“谁也没心思说话。”
林悦看着地面:“上次孙莉中毒,我冲她喊了一句‘别乱碰东西’。现在想想,我当时不是生气,是怕。怕来不及救她。”
孙莉抬头看她。
“我以为你们留我是因为可怜我。”她说,“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差点害大家白跑一趟,还浪费药。”
“没有人觉得你是累赘。”李娜说,“那次是我没提前做水源检测。作为医护,我该想到的。”
赵刚低头搓着手:“我也得说一句。之前抢遗迹里的东西,我没顾全队伍。要是那时候出了事,才是真正拖后腿。”
王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在部队的时候,班长说过一句话——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回家。现在我不再是军人了,但这句话还在。只要你们还在动,我就不会停下。”
孙莉眼眶有点红。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小刀,刀面映着火光。
“我知道我之前太莽撞了。”她说,“但现在我不想只被人保护。我想帮上忙,想让你们知道,留下我是对的。”
陈稳一直听着,直到这时才开口:“你能记住地形细节,能整理信息,这就是本事。能力不分大小,关键是谁愿意用。”
他顿了顿:“我们每个人进来的时候都不认识彼此。但现在不是陌生人了。是一个队的。”
林悦伸手拨了下火堆,火星跳起来一点。
“以后不管谁遇到事,都不能一个人扛。”她说,“说出来了,大家才能一起想办法。”
赵刚咧了下嘴:“行啊,以后我不光动手,也动嘴。”
王强点头:“任务分配时,多听听别人的意见。”
李娜看向孙莉:“等你完全恢复,我们一起做一份可食用植物清单。配上图画和特征说明,贴在营地墙上。”
孙莉笑了,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
“我可以写得很清楚。”她说,“每个叶子形状,每种气味,我都记下来。”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营地外的树影开始拉长。工具箱旁边多了几个新做的布袋,里面装着分类好的种子样本。李娜把一包晒干的草叶递给孙莉:“这是昨天采的薄荷,泡水喝能提神。你试试看要不要加进你的记录里。”
孙莉接过去闻了闻,认真地点点头。
陈稳坐在原地没动。他从衣兜里掏出那块蓝色矿石,放在掌心。石头内部的光流确实变了方向,不再是昨天那种缓慢平移,而是呈现出某种波动状的节奏。他试着转动石头,光流随之偏移,像是受到某种影响。
但他没有叫人来看。
他把矿石重新放回口袋,站起来走到工具架前,拿起记录本翻到最后一页。在“明日计划”那一栏,他写下:
**采集队出发时间:晨六点整**
**路线:东南坡第一标记区 → 溪北段阴面岩层**
**任务目标:可食用植物采集 + 蓝纹草搜寻**
**成员:孙莉、李娜、王强**
林悦走过来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从旁边拿起炭笔,在名单后面添了一行小字:
**备用方案:若发现新植物种类,立即停止接触,由李娜初步检测后再决定是否带回。**
陈稳合上本子,递还给她。
“今晚早点睡。”他说,“明天开始,咱们一步步来。”
太阳升到头顶时,营地里的气氛已经不一样了。没有人再单独行动,也没有人沉默地做事。赵刚主动帮李娜搭了个遮阳棚,用来晾晒药材;王强在空地上划出一块区域,准备教新人基本的防身动作;林悦把所有工具重新清点一遍,按用途分装进三个防水袋。
孙莉坐在自己的铺位前,翻开新的一页纸。她用炭笔画下一株草的模样,叶片锯齿状,根部膨大。下面写了一行字:
**名称(暂定):沙地荠**
**生长环境:向阳沙土,常见于坡地南侧**
**可食部分:嫩叶与根茎**
**注意事项:根部需煮沸十分钟以上**
她画得很慢,一笔一划都很认真。
傍晚吃饭时,大家围在火堆旁。今天的菜里多了几片新鲜绿叶,是李娜早上试过的野菜。
“味道不错。”赵刚嚼着一口菜,“有点苦,但能接受。”
“这是孙莉找到的?”王强问。
“是我记的位置。”孙莉说,“但李娜确认过才摘的。”
李娜点头:“安全等级暂定为b级,少量食用无风险。”
陈稳吃了几口,放下碗。他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没有焦虑,也没有戒备。他们说话的声音平稳,动作自然,像是终于找到了一种节奏。
火堆烧得正旺,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明天出发前。”林悦突然说,“每个人都检查一遍装备。刀、绳、水袋、信号哨,一样不能少。”
“明白。”赵刚应道。
“我会带图册和记录笔。”孙莉说。
王强拍了拍腰间的短斧:“我负责断后。”
陈稳站起身,走到火堆边捡起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棍,轻轻拨了下炭块。火星四溅,其中一点落在孙莉的鞋面上,她低头弹了下去。
“睡觉前把铺位收拾好。”陈稳说,“明早六点,所有人准时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