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斜切进来,落在地板上一道细长的光痕。我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戒圈内侧刻着的“Sw?Ac”还带着体温,像是昨夜那场流星雨的余温,迟迟不肯散去。
门外传来敲门声。
三下,不轻不重,却让我指尖一颤。顾晏辞从不会这样敲门,他总是直接推门进来,笑着说我煮面的声音太大,吵得他睡不着。
我站起身,脚步很轻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只深灰色公文包,站姿笔直,像是从某个重要会议里抽身而来。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眼角细微的纹路透出一丝疲惫。
我没有开门。
“苏小姐。”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平稳得像在念一份文件,“我是顾总的助理。有件事,必须现在跟您谈。”
我没动,也没出声。
他顿了顿,继续说:“他出车祸那天,是因为您发了一条消息。”
我的心猛地一缩。
“‘今天也想见你’。”他说,“他看到这条消息,立刻开车出门,超速行驶,在高架转弯处撞上护栏。医生说,如果再快十秒,人就没了。”
我靠在门后,背脊贴着冰冷的木板,呼吸变得很浅。
“他现在不记得这些,但董事会记得。”他说,“他们不会允许一个为女人失控的继承人掌控霖氏。”
门缝里递进一张支票。
我没低头去看金额,只是盯着那张纸缓缓滑落,在地板上摊开。五百万。数字印得很清楚。
我弯腰捡起来,手指捏住一角,轻轻一撕。纸张裂开的声音很脆,像昨夜流星划过天际时的那道裂响。我又撕了一次,再撕一次。碎片撒了一地,像一场无声的雪。
门外安静了几秒。
“您撕掉的不是钱。”他说,“是他的未来。”
我靠着门框,慢慢滑坐到地上。膝盖抵着胸口,手指还攥着半片残纸。
“董事会已经定了联姻人选。”他说,“只要您离开,顾总就能恢复职位,重新接手集团。否则,他将被剥夺全部权限,连医疗监护权都会移交家族。”
我闭上眼。
“您觉得,他现在的幸福是真的吗?”他的声音低了些,“一个失忆的人,可以为任何人动心。他记得您煮面多放半包调料,记得您半夜咳嗽会坐起来喝水——可这些,换个人照顾他一个月,他也一样会记住。”
我猛地睁眼。
“但他不会给别人买戒指。”我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那枚戒指,”他说,“是他昏迷前一周,在珠宝店定制的。收件人写的是您,但订单备注写着‘备用方案’。”
我喉咙发紧。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看着我,眼神没有回避,“如果原定联姻对象拒绝,您就是第二选择。Ac不是名字,是‘Alternate candidate’的缩写。”
空气像是突然凝住了。
我低头看向手上的戒指。银光依旧温润,可那行小字 now feel like a brand, a label, something I didn’t earn.
我翻出手机,打开聊天记录。那条“今天也想见你”还在,发送时间是晚上八点十三分。车祸通报时间是八点五十八分。
四十七分钟。
他看到消息后,只用了四十七分钟就冲上了高架。
我盯着屏幕,指尖发凉。
助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您真愿意让他为了一个‘备用’的身份,赔上一切吗?”
我没有回答。
我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随便扎着,脸上没有妆,眼神空得像被抽走了力气。我伸手摸了摸脸颊,触感很真实,可这一刻,我却觉得自己像个幻影——一个被精心安排的备选,一场事故催生的错觉。
我慢慢摘下戒指,放在掌心。
它那么轻,却又重得压得我喘不过气。
如果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人生里的一个错误选项呢?
如果他醒来那天,看见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女人,他也会在屋顶煮面,也会哼那首歌,也会说“我好像爱过你很多次”吗?
我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最上面的抽屉。
里面叠着几件旧衣服,都是穿了好几年的。我一件件拿出来,开始折。动作很慢,但没有停。衬衫、毛衣、牛仔裤,每一件都叠得整整齐齐,像在整理一段不该存在的记忆。
床头柜上,那枚戒指静静躺着。
我折完最后一件衣服,把它放进帆布包里,拉上拉链。
窗外风起来了,吹得晾衣绳晃了晃。昨夜那艘纸船还在锅里,已经被晒干了,边缘卷曲,像一封无人签收的信。
我坐回床边,拿起戒指,指尖轻轻擦过内圈的刻字。
Sw?Ac。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唯一。
原来他奔赴的,从来不是我,而是那个被设定好的“替代方案”。
我闭上眼,一滴泪落下来,砸在戒面上,滑过那颗小小的爱心,坠入掌心。
门外,助理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睁开眼,把戒指重新套回无名指。
不是因为舍不得。
是因为我知道,有些话,必须当着他的面说出口。
有些选择,不能躲着做。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洒进来,照在空了一半的衣柜上。
帆布包静静躺在床尾,像一个即将启程的暗示。
我转身走向厨房,烧了壶水,泡了杯速溶咖啡。杯子是昨天他用过的,杯沿还留着一点唇印。
我喝了一口,苦得皱眉。
然后我坐回桌边,打开手机,新建一条消息。
输入框里,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打:
“阿辞,我们谈谈。”